第1章 悟已往之不谏

盛国明昭三年,天旱,稼穑无收,人相食。

同年十月,冰雪骤降,两月未绝,遂致尸横遍野。

坊间传言,此乃女相秦书影牝鸡司晨、残害忠良所致。

岁寒时,前朝太子梅凌寒与奸相之兄秦朔举兵讨之,应者云集,城池守将皆倒戈,共伐奸相秦书影。次年大暑,兵破皇城,帝自缢而亡,奸相就缚。

地牢里,常年阴暗不见光的地牢恶臭无比。

一身玄色龙袍的人突兀地出现地牢里,老鼠被惊得慌忙四散。秦书影静坐不语,梅凌寒走上前她乙不改神色。

“你可愿意随朕离开?”梅凌寒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她。

秦书影冷哼一声歪着头睨着梅凌寒:“代价呢?”

“做朕的皇后。”

梅凌寒说完,秦书影一愣,地牢忽的安静下来,只有老鼠吱吱的惨叫声。

不知道被哪里的蛇捉到了呢。

秦书影微笑,“好啊。”

梅凌寒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秦书影你当真是人尽可夫。”

“哈哈哈哈哈”秦书影笑了起来,“陛下难道不知道我男宠三千吗?民间不是还传闻唐惟辅都是我的裙下之臣,我以为陛下让我做皇后是接受这情况呢。”

梅凌寒看着秦书影,眼里情绪变化莫测,秦书影轻易地捕捉到了那抹恨意。她思索着,自己似乎从未见过他,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良久,梅凌寒站起身,吩咐侍卫解开秦书影四肢上的镣铐。镣铐落下之时,梅凌寒上前握住秦书影手腕拉着人往外走。

“陛下,我兄长呢?”

梅凌寒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指望秦朔来救你?他若真的想救你又怎么会让你落到这般田地。”

秦书影撇撇嘴不与他争辩。

“那唐惟辅呢?你们把他葬在哪了?若不是皇陵的话你们清君侧的理由不就成了笑话。”

梅凌寒气极反笑:“你应该问问你那个男宠什么下场。你说朕要不要将他变成太监安排到你的未央宫去,让他整日看着我们恩爱?”

“看来陛下真的恨我啊,不知我在何处得罪了陛下?”

梅凌寒不说话,将人带到了御书房殿外,只见江柳暗被束缚着跪在殿外。

“秦书影,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他?”

秦书影狠狠的掐着自己让自己显得风轻云淡些,她转过头笑着问道:“我都说了,我男宠三千不会在意他一个的。”

“秦书影,你骗不了我,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上过你的床榻。”

“哦?是这样吗?”秦书影嘴硬。

却见梅凌寒将匕首塞进秦书影手里,“你杀了他,我与你恩怨两清,我会放你离开。”

秦书影转头看向江柳暗,对方墨绿色的双眼里尽是坦然,她冷笑一声,闪到梅凌寒身后,那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

“吾乃盛朝之相怎会事你这反贼?梅凌寒,让你的人退下,放江柳暗走,我便留下你的性命!”

梅凌寒轻笑一声,并不答应,秦书影手一紧,梅凌寒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为首的太监慌作一团,忙让人准马。

“您快放下武器吧,奴才已经让人备马了。”太监哭着劝诫秦书影,秦书影置之不理。梅凌寒静静地站在她身前,一时鸦雀无声。

江柳暗跳上马,离弦般离去。

“书影,将匕首放下。”

一道熟悉的男声打破了寂静,秦书影转过身只见秦朔一袭白衣,如记忆般一样清冷出尘。

秦书影环顾四面围着的士兵,她抬起手狠狠刺向梅凌寒心口。

太监尖叫一声吼,万籁寂静。

梅凌寒轻笑一声,秦书影这才发现匕首的古怪之处,这是一把镶嵌了机关的匕首!

“原来你也有心!原来你只是不信我!”

梅凌寒眼里闪过癫狂,秦书影一愣,求救般看向秦朔,却见忽的一箭呼啸刺中心脉。秦书影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朔直至失去意识,秦朔面无表情收起弓,静静注视着在梅凌寒怀里失去血色的秦书影。

“书影——”他喃喃道。

“书影——”

“书影——”

秦书影听到呼唤猛地张开眼,见一满脸横肉的男子正嘟囔着嘴似要吻来。

秦书影紧蹙眉头,但见那男子道:“这小娘子虽不及那个,然姿色亦属尚可。”

箭伤疼痛铭刻于心,秦书影捂住心口来不及思索发生何事,便扬手给了男人两巴掌,男人脸上登时现出两个清晰指印。

男人怔愣一瞬,继而骂道:“这小娘子够泼辣,看来今日我们得使些强硬手段了。”

言罢,他拿起近处桌上马鞭,面露凶狠之色。秦书影迅速自床上跃起,一个飞踢将男人踹出数米之远。

男人落地后,捂着胸口不住吐血。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秦书影微微用力,男人哀嚎出声。

她刚刚不是在封后大典上吗?为何忽的来到了这里?她低头看着畏畏缩缩的男人,上前掐住他的脖子,眼神狠厉,男人被迫微微仰头。

“说!此地何处?”

“乃……永安寨。”男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秦书影头部一阵剧痛,她忙一手扶住墙,一手抚住头,以减缓痛苦。

永安寨这个名字听来甚是耳熟,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男人见她这般模样,迅速爬起往门口跑去。秦书影眼疾手快,将身旁木凳踢飞过去,男人瞬间被击中小腿,哀嚎着倒下。

秦书影缓步走过去,直接抽过门口架子上的刀,狠狠刺向男人,男人瞬间没了动静。

秦书影推开门,看到整齐的屋舍,记忆瞬间被唤起,这里是南豫的永安山!

十一年前,她与阿姊外出采买,被劫掠至此,二皇子出手相救……

秦书影脑海中闪过唐惟辅的话,二皇子安排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却意外地发现了她的胎记,导致秦家被皇帝怀疑……

秦书影紧紧握拳,喜极而泣。

她回到了十三年前!回到了秦家被抄家之前!

“!怎会是这女子出来,大哥呢!”远处一络腮胡男子率先反应过来,其他人忙拿起刀匆匆赶来。

秦书影冷眼看着他们,随即冷哼一声,拎起尸体上的刀朝着人群冲去。秦书影手中砍刀一抖,如蛟龙出海,瞬间刺向最前面的山匪。

刀刃精准地刺中胸膛,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其余山匪一愣,挥舞着刀冲上前,秦书影身形如电,左冲右突。砍刀挥舞之处,血花飞溅。

顷刻间,山寨化为一片血海。

秦书影走向不远处的柴房,只见柴房柴堆里散落着一些绳子,角落里一位白衣男子,头发凌乱地散落着,正捂着渗血的腿不断哀嚎。

秦书影眯了眯眼,冷声问道:“你可曾见一对主仆被关在此处?那主人生得极为漂亮。”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惨白的脸上渗出丝丝冷汗,他哑着声道:“被一华服男子救走了。”

秦书影听到后,将手中砍刀狠狠掷在地上,砍刀刺入地面不断颤抖。

终究还是晚来一步,又被二皇子救走了。

秦书影冷下脸问道:“那对主仆被救走多久了?”

“少说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他们定然已经到了秦府了!

二皇子这个贱人!她一定要将他活剥!

她怒气冲冲地提刀准备找二皇子寻仇,白衣男子扯住了她的衣袂。

“方才那公子嫌我腿脚不便,不曾救我,姑娘能将我带走吗?我愿以十万白银相报答。”

秦书影一把甩开男子,“十万买的了你的命,可买不了我的时辰。”

“五十万两!”

听到这话,她怀疑地看着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将腰牌递上,玉质腰牌上赫然写着 “步月楼”。

秦书影一愣,看向身旁之人问道:“你叫林尘?”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些许破碎之色,秦书影冷笑一声,这会子阻止二皇子与阿姊相遇也已来不及,不如顺手做件“好事”。

“听闻步月楼包揽盛国近乎三分之二的生意,却不想这东家竟能落魄至此?”

“姑娘不愿救便罢了,何必如此刻薄,” 林尘咬着唇,随即松开了秦书影,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林某无福,不劳姑娘了。”

“那就由不得你了” 秦书影直接将林尘横抱而起,林尘不曾想秦书影这般不拘小节,耳边瞬间泛起红晕。

“南豫的民风竟如此……开放……么?” 林尘揽过秦书影的脖子小声问道。

“闭嘴,难不成你想让我直接将你扔下山?”

林尘瞬间噤声。

下了山,秦书影径直去了医馆寻了个郎中,郎中剪开林尘衣裤,只见一道伤口近乎贯穿小腿。血肉黏连衣服流出黄色的水。

郎中洒下药粉,林尘仰头轻哼一声,白皙的颈间青筋暴起。

“愣着干什么,帮我稳住他!”郎中不耐烦地看着秦书影。

秦书影撇撇嘴往前站了站,朝林尘伸出一只手,林尘乖巧地抱住。

药粉与血混合不断发出的嘶嘶声让秦书影偏过头,林尘紧紧地保证她的胳膊,一脸地倔强。秦书影由衷地敬佩,都疼成这样了还硬撑着,如此气性怪不得能成盛国第一商人。

两刻钟后,郎中给林尘包扎后看着秦书影道:“膏药一日换两次,结痂前休要房事和沐浴,饮食注意清淡。”

林尘听到郎中的话轻咳了一声,但见秦书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郎中走后,林尘勉强扯出一丝笑脸。

“多谢姑娘了,”秦书影抽出手,林尘看着秦书影手指上的花型胎记接着道,“姑娘的这个是胎记吗?真好看。”

“不该问的别问,记得给钱,”秦书影冷脸道,说着她将林尘扶到轮椅上,“我将你送回步月楼,好生珍重吧。”

林尘点点头,由着秦书影将他送回步月楼,步月楼掌柜看到林尘后涕泗横流,秦书影直接转身离开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

秦书影长舒一口气,看着熟悉的街道,她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十年了,她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林尘的随从追了出来,打断了秦书影的思绪。

“公子说答应赠与姑娘五十万两白银,姑娘可否留个住址?”

“不必了”秦书影低下头拿出林尘的腰牌,“你们公子的腰牌在我这,我用银钱之时拿腰牌去领可否?”

随从欣喜地应下:“那我送姑娘回去吧。”

秦书影微微摇头,旋即毅然走入人群之中。

林尘坐在轮椅上,缓缓移出房门,随从忙转身推过轮椅。

“五年了,我还是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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