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高悬于天,夜风吹击着玻璃砰哐作响,蜷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被风声惊扰,下意识埋头将被子盖过耳朵,但被子挡得住风声却无法挡住梦境。
岁遂感觉自己陷在柔软的大床里,视野被什么东西遮蔽,有微凉的链条束在脚踝。
她尝试转动脑袋,便被落在发丝间的布料蹭上了脸颊,布料上的图案起伏让带起丝丝痒意。
藏在布料下的眼睛轻轻颤动,视角一转她竟看到了遮蔽视野的布料。
那是一条黑色的领带,尾端交织着金线刺成的玫瑰。
领带上残留着浅浅暗香,闻起来是袖香混合着薄荷的清冽,一款很清爽的香,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突然她感觉踝骨被温热的手指圈住,视角再次切换,她察觉到了奇怪。
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被领带遮了眼睛陷在床被之间,但神情放松,完全是沉睡未醒的状态。
……第三视角的梦境吗?
岁遂顺着握住她脚踝的手向上看去,一个男人正站在她的床尾。
男人穿着件剪裁合体的白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
衬衫外套着件马甲,却也遮挡不住衣服之下的饱满肌肉,衬衫的衣袖也被挽到了小臂,露出蜿蜒于上的青筋。
只是那西装三件套中的外套被他挂在臂弯,少了正装应有的一丝不苟,多了几分野性。
男人垂眸注视着床许久,抬起一条腿缓缓压上床,高大的身躯低俯着向下,额前的碎发和昏暗的光线共同模糊了他的面容。
以岁遂的视角只能看清他漂亮的唇形和微微探出的舌尖,扫过唇齿为唇瓣染上红润的光泽,性感异常。
突然间,虚握着岁遂脚踝的手收紧,炙热的掌心也紧贴上来,她的小腿被人握着弯曲轻抬,湿润且灼热的触感落在踝骨。
是一个吻。
力道很轻,不比羽毛落下要重,像是怕动作将她惊醒。
莫名的,岁遂想知道男人此刻的神情。
但可惜,视角受限。
梦境无序,窗外风声依旧,岁遂双眸紧闭,只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梦境切换,这一次岁遂是站着的,而那个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终于她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是双潋滟到有些妖异的凤眼,内勾外翘的眼型,却不会过于细长。他的眼尾正泛着薄红,略长的羽睫上还挂着水珠,恰到好处地柔和了从眉梢压下的锐利。
他的眸色很重,是深邃如幽潭的颜色。岁遂和他对视,男人也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似是在酝酿些她不懂的情绪,好像随时就会让那藏在幽谭下漩涡将她拖入,再无法逃离。
恰好从男人打湿的额发间落下一滴水珠,岁遂避开那双眼睛顺着水珠的轨迹看去。
冷白的面颊,紧咬的唇瓣,修长的脖颈,滚动不停的喉结,散开的领口,以及一颗坠在锁骨的嫣红小痣。
岁遂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衣着,依旧是件白色衬衫,没搭配马甲,但在一边手臂上戴着银质袖箍,被衬衣下紧绷的肌肉一衬托,袖箍成了兽类施加给自己的禁锢。
白衬衫的胸口处被打湿了大半,湿漉的布料清晰勾勒着肌肉的弧度,映出衣料下半遮半掩的色泽。
而水的来源,岁遂后知后觉低头,罪魁祸首应当正是她手中空了大半的水杯。
她举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微微眯眼,正装衬衫是这么单薄的吗?
没等她多想,面前的男人突然单膝跪了下来,眼眸中的幽深在顷刻间散尽,只湿漉又眷恋的仰视着她。
恶犬收起爪牙,演起了小狗。
男人的声音微哑,吐字的腔调里透着些小心翼翼:“对不起,岁岁。”
不等她的回答,下一秒她的脚踝就被男人握住。
这一次他用了一些力道,但动作依旧是温和的,他拉着她踩上他的大腿,岁遂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的。
脚下的肌肉几乎是在她踩上的瞬间跳了几下,滚烫的温度轻易透过西裤染上她微凉的皮肤。
她不是个喜欢光脚走路的人,岁遂低头看去,果然在自己的另一只脚上看到了拖鞋。
所以怎么会少一只鞋子?
而这人又是因为什么在对她道歉?
在她思索间,男人的脑袋默默垂了下去,这样从发顶往下看,更像是一只大型犬科动物了。
不过她可没忘记男人方才的眼神,一头恶犬和她玩跪地臣服的把戏,岁遂更好奇他现在的神情了。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指腹顺着男人下颌的轮廓摸索着下滑,然后准确捏住他的下颌,无需用力,男人就顺从地依着她的动作抬头。
可惜梦境没有给她满足好奇心的机会,场景又一次切换。
意图被强行打断让她的太阳穴开始作痛,蜷缩的身体换了个方向将头重重埋进枕头,眼皮抖动着,却依旧没能睁开。
这一次的梦境是陌生的异国,暖色的灯光,她正站在一间西式厨房中。
从厨房能向外看到客厅的布局,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温馨的软装,这一次她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客厅的沙发上随手堆叠着几件她的衣服,岁遂将视线投向玄关,几双应是她常穿的鞋子被放在鞋柜外,完全符合她的生活习惯。
岁遂没在这间屋子发现另一人生活的痕迹。
汤锅翻滚的咕嘟声响起,香料的气息在鼻尖蔓延着。
她的视线又扫过茶几上的那一摞书和旁边还未拆封的颜料,微微皱眉,她的视力尚可,能看清书名处的英文,是眼熟的课程。
其实她无需寻找屋子里细节作出推测,因为梦境在一开始就给她灌输了背景。
梦中的她进入了曾经的梦中情校,而之前的那个男人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梦境没有明确告诉她和那人的关系,但应当不一般。
所以……是死掉了吗?还是她腻了?
汤锅的咕嘟声更大了,岁遂回神用手中的筷子搅动锅底,大火收汁,弥漫的蒸汽中露出块块色泽晶莹的红烧肉。
她耐心等待着汤汁进入最好的状态,炉灶一旁是早已备好的米饭,终于时机成熟,关火,夹起一块肥瘦均匀的肉放在饭顶,润泽的汤汁浸入,筷子连带着饭粒重新夹起,送入口中。
与预想不同,岁遂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梦境顷刻间破裂,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来不及搭理昏沉泛痛的脑袋,甚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好,就直冲着洗手台跑去,干呕出声。
好难吃!
真是相当霸道又蛮横的猪骚味!
她怎么会做出如此难吃的玩意???
那一口带给她的痛苦,不亚于抱着头活猪生啃它的屁股!
“呕——”这样一想,勉强止住的干呕再次涌上喉咙。
岁遂就这样干呕、漱口循环了几轮,才撑着洗手台盆冷静了下来,然后低头看向自己只来得及穿上一只拖鞋的脚。
白净的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向着骨头渗入的冷意让脚趾无意识的蜷缩,另一只踩着拖鞋的脚也没好到哪里去,岁遂都不用伸手去试,就能想到它是何等的冰凉。
也是,为了躲人,她没法回她那个铺满地暖的家,也不能去住什么高级酒店,这里就只是个普通民居。
民居的位置在一个小区里,是房东改了自家房子挂到平台出租的,小区附近是个不大不小的商圈,入住率不低,人流庞杂,混在里面很难被发现。
门是密码锁,房东远程登记完给了密码就能入住,正好方便了她。
可惜这房子没铺地暖,空调开久了是又干又燥,岁遂只好在睡前把它关了,这下迎接半夜惊醒的她的便只有满屋子的凉气,再加上刚才着急漱口没注意用的是凉水,此时可真是冻嘴、冻手又冻脚。
岁遂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切换到热水将冻红的双手搓揉回温,这才三步并两步地出了浴室,一个翻身滚上了此时唯一温暖的床。
骤然惊醒让她的脑袋和腹腔都隐隐作痛,岁遂将冰凉的脸埋进被子,等待着四肢缓缓变暖,她又缓了缓才伸出一只手臂捞过遥控器将空调打开。
一阵阵暖风吹下,室内的温度逐渐回升,岁遂解锁手机,回忆记录起刚才的连环梦。
她一向都有记录梦境的习惯,梦可以给她的创作带来很多灵感,只是绝大多数的梦在醒来不久后就会模糊忘记,有些甚至在醒来的那一刻就会在记忆中消失。
岁遂指尖翻飞着敲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直到最后一个句号落下,而脑中的梦境依旧清晰,她才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次她的运气还不错。
头顶的机器嗡鸣着,温暖的气流铺满了整间屋子,岁遂终于舍得从躺着转变成靠坐,她端起床边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杯微烫的温水,润了润发干的唇瓣,脑海又想起了梦里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
这还是岁遂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她以往也不是没有梦到过男人,但他们要么是面容模糊,要么就是普通平淡npc长相,而这些男人在她梦中的结局大多数是死亡。
没办法,谁让她是一个杀心过重还很记仇的小女孩,她十次做梦,五次是大逃杀、三次是恐怖解密、两次是杀人藏尸……
尤其是当她没法在现实中快速报复回去的时候,就更容易梦到一些解压的内容,舒缓心情。
而恰好,她最近的生活就挺糟糕的,真没想到会梦到个异常美貌的男人。
反正她现在也没了睡意,不将那张脸记录下来都有些可惜了,岁遂干脆拔下充满电的平板,新建文件打起了草稿。
指尖与笔尖交替翻飞间,线条很快在画布上勾勒出轮廓,然后她又新建了两个文件,再次描绘上场景与人形的轮廓。
她想将男人亲吻踝骨的场景和单膝跪地仰头看她的小狗模样都记录下来,但那样一来,作画的时间太久了,她担心会在过程中就忘记最重要的面部。
因此当她打好那两张的草稿就切换回了第一张,为了更好的还原,她画的是素描的正脸人像,基础甚至还是她当年艺考时集训出来的。
岁遂的大学专业是油画,比起肖像画更擅长画风景,而她闲暇时的摸鱼作品是漫画,倒是画了不少人体,但她担心自己的画风没法准确地将那张脸带到现实,所以最终决定用素描来写实。
或许是当年的集训经历留给她的印象过于深刻,有段时间没画现在竟然也不觉得有多生涩。
很快,最后一笔落下,岁遂按下保存,缩小画布,浅色的眸子凝视着画中的男人。
画中人的双眼也像在凝视着她,心脏因睡眠不足打破规则的跳动频率,一声一声响在她的耳边。
不知何时,敲打窗户的风声逐渐被细簌的人声替代,外面已经天色大亮,有光从窗帘的缝隙进入,熬夜让她的眼睛发酸,肩颈也因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而感到滞涩。
指尖虚抚上画中人的眼睛,城市在苏醒,她发现了她的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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