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宫,稀疏灯火,笼罩在迷雾之中。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透进了屋子。
寒梦轩向来是最寂寞的宫殿。
宝娴进了屋子服侍钟寒梦沐浴更衣。
一灯如豆,钟寒梦坐在桌面揉着额前,昏黄的光洒在她身上,仿若一幅工笔画。
她告诉宝娴:“我夜里不需要有人侍候,不管听到什么动静,谁也不准进来。”
宝娴知道这位娘娘是从不拿自己当下人看的,于是也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娘娘,您可是要动柜子里的那箱子法器?”
“我做什么,不要猜。猜到了,不要说。这样,万一我真的出事了,你才能活得长久。”
宝娴跪下,流着泪恳请:“娘娘,行巫蛊之术若是被发现了,是要杀头的,还请娘娘三思啊!宝娴自小进宫,受尽责打,娘娘待我极好,恩重如山,宝娴实在不忍看着娘娘行差踏错……”
钟寒梦脸上挂着微笑,抬手示意宝娴不必再说什么。
“我这三年,你也知道,行尸走肉,鸟入囚笼。我本是人间自由客,却晕倒在狩猎场外,被九王爷当做礼物献给皇上,所有这不幸都来自一个错误。现在,我有机会手刃仇人,你觉得我会放过?”
宝娴知道钟寒梦的脾性,明白此事她非做不可,也只得擦干了眼泪轻叹:“钟姐姐,万事小心。”
——————
钟寒梦恭敬焚香,随后布好法阵。
她将今日得到的那一缕头发放在祭坛之上,而后咬破舌尖,以手指蘸取舌尖血,在符纸上画下符咒,而后便捏着铜钱剑,念其咒语。
风忽地大起来,猛地吹灭烛火。
仿若女人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而起。
地下传来密密的噬咬声,好似鬼差呢喃。
一道惊雷劈下来,那雷电斩开的却是绿色的光。
黄色的符纸凭空炸裂,把靠近祭坛的钟寒梦推得后退两步才勉强站定。
一切重又归于平静。
钟寒梦擦一擦头上的汗,扶着桌子,仔细思索,终于弄明白了这异相产生的原因。
“当年,我开坛做法,三百里魇杀他全族,卦象明明显示他已身死,他家那时必定供请着一位高人,那高人为他做了个衣冠冢,才能逃过这一杀劫,所以我今日才能见到活着的他。”
这次开坛做法,损耗了她很多元气,可也不过是让魏夜山的衣冠冢炸了而已。
钟寒梦愤恨不已,绝不肯轻易收手。
她眼珠子一转,便又想到一条计策。
“既然道术此刻已伤他不得,看来,只好役鬼了。”
役鬼是将地下恶鬼召出,困在符咒里,为己所用。
此法险恶,并非正统道术。
百余年前,一名林姓弟子因违反戒律被逐出道门,他心生怨恨,在道术基础上创阴山术,自号灵噩天师,写了一部《阴山十志》流传后世。
只是阴山术极其邪门,威力虽大,却也折人的寿元。
不少阴山道人年不到半百便身死,来不及将一身绝学传于弟子。
到钟寒梦父亲这一脉时,只剩半部《阴山十志》。
父亲自小督促她修行,却只叫她学正统,从来不肯教她阴山术。
只是她生来好奇心重,自己偷师,学成役鬼一术。
她点了三炷香,倒插入炉。
割破手指,殷红的血顺着香落下,凝成梅花状。
口中默念咒语,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一些东西的存在。
横死许久,投胎无门的鬼嗅到此处法门,误以为是转世轮回之处,争斗起来,只有最厉害、怨念最大的鬼,才能在这场厮杀中胜出。
香炉猛烈晃动,落入其中的血霎时变成灰色。
钟寒梦脸色煞白,并不敢保证自己能驾驭这只恶鬼,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晃动渐弱,钟寒梦能感应到那恶鬼将破炉而出。
她屏气凝神,只等恶鬼现身之时将她封印在符纸中,为己所用。
恶鬼果然上当,符纸自下而上闪动着光芒。
即将大功告成之际,院内忽地传来了声响!
外面亮起了火光,隐约能见数十个太监举着火把将她的屋子围住了。
做法最忌分神,尤其是这般凶险的术法。
钟寒梦恍神间,被恶鬼发现。
那女鬼从符纸中退出,凄厉地尖叫着,要钻入钟寒梦的躯体。
可此时,一人踹开房门,缓步踏入。
此人身负护身咒,恶鬼见他,如见神明,只得避让。
恶鬼惨叫着,遁入黑夜。它被召至人间,流落在外,必将掀起一番乱子。
可此时,钟寒梦已无瑕顾及,她身受术法反噬,头痛欲裂,胸口仿若压着千钧重的石头。
她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晕倒前,她看见一袭红色的锦袍。
————————
宝娴听到声音,跑出来。
她见灯火通明中,数十个太监站在院内,而主子房门大敞。
着一身素白的婕妤娘娘吐了一身鲜血,却应该也没伤到。
一名神色冷漠的红袍太监扶住了婕妤娘娘的脖颈。
他的手生得修长且骨节分明,好似一件精美的白瓷。
只是他的手好似时候能扭断娘娘的脖子。
这太监低头看向钟婕妤,可眼神藏在光影的暗处,叫人不禁要打一个寒颤,不敢靠近他。
他身上佩着长春宫的腰牌,是皇后的人!
“敢问这位公公,我家主子她……”宝娴跪下去,忙关切问道。
“钟婕妤染了恶疾,在她病愈前寒梦轩任何人一概不得离开住处半步!”
宝娴还想自告奋勇去照顾钟婕妤,可却被众太监推搡着,关进了院内一处耳房内。
房门被锁上,有太监在门外守着。
宝娴也只能透过耳房的门缝看,那为首的锦袍太监将仿若牵线人偶的婕妤娘娘从地上抱起。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宝娴便不得而知,因为其他太监守在外头,将房门掩上了。
只是,有一点宝娴很确信。
整整一个晚上,那太监都没有从娘娘的屋子里出来过。
不过,那是个太监,估计也只是奉命看着娘娘罢了。
——————
魏夜山将钟寒梦打横抱起。
她素色的袍子是睡觉时穿的,并不严实,整个肩头不知何时已裸露在外,莹白的小腿也全部露出。
魏夜山将她放在床上,手拨开她覆在面颊上的头发,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转向自己。
这三百里魇杀魏姓全族的仇人,原来也只有这点本事吗?
等她醒来,再放入蛊虫,要叫她眼睁睁地望着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要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受苦。
一切本该是高兴的,可他的胸口竟忽地痛了一下。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些像是梦境中的画面。
梦境中,山顶处,月色如银,到处浮着萤火虫的光,他追逐着前面女子的裙摆。
可笑。从前他不知情爱的滋味,如今施了宫刑,更不会有那种念头。
————————
外头的夜快尽了。
钟寒梦也终于醒了。
喉咙里干得厉害,她眼睛半合,低声唤道:“宝娴!宝娴,给我倒杯水。”
可喊了之后,并未得到回应。
她这时也才完全地清醒了。
屋内并没有点灯。
可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挡住了破晓的光。
“是你!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非杀你不可!”钟寒梦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时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绳子缚住了,挣脱不得。
“婕妤娘娘,别费力气了。”魏夜山转身,踱步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将她脸上的脆弱、惊惧和惶恐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如此贪婪,贪婪得好像狼的舌头,扫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脸上干涸的泪痕,她因为暴瘦而越发明显的锁骨,她纤细得仿佛一拧就能弄断的手腕,她裙摆下露出来白皙的双腿。
每一处受到折磨的样子,都能让他脸上浮现出餍足的神色。
“我杀了你!我杀你了!”钟婕妤抬腿要踢,不料却把自己的腿送到了魏夜山手上。
他握着她纤细的脚踝,指腹在上面摩挲。
“娘娘,你这样是杀不了我的。”
“你想怎样?”
魏夜山从怀中掏出一精致小盒,盒子镂空,似乎是专门的气孔。
钟寒梦识得那东西,是存蛊用的。
“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法子杀我。”钟寒梦冷笑一声,“看来,还是我当年下的杀手不够重!”
“你无故杀我全族,竟还全无悔意?”
“他们死有余辜!”钟寒梦丹唇轻启,嘲弄地笑着。
“你找死!”
魏夜山死死钳住她,恨不能将她的下巴捏碎!
钟婕妤偏不肯认,昂起脑袋,绝不求饶。
魏夜山忽地垂下眼眸一笑,敛了方才眼底的怒火:“我早该知道的,你这般的蛇蝎女子,死到临头才知悔改。”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钟寒梦的小腿上竖着开了一道血口。
刀伤不深,但足以让蛊虫闻到血的味道了。
钟寒梦手被缚,无法自保,只得眼睁睁望着那东西钻入自己伤口。
原本小到近于无形的蛊虫,以血肉饲养后身形猛地膨胀。
钟寒梦望着皮肤上鼓起一处包,从腿上渐渐往心口的方向移动。
她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蛊虫噬咬,令她身体以骇人的角度弯折。
望着她紧咬的嘴唇和痛苦面容,魏夜山本该快乐,可他似乎并没有从中得到慰藉。
蛊虫渐渐地适应了她的身体,不再折腾。
只是虫子放出去的毒暂且麻痹了她,使她虽有意识,却不能动弹。
方才一番动静,钟寒梦本就松垮的长袍竟全部地散开。
她仰面躺在长袍上大口喘着气,颤抖得像秋日的落叶。
魏夜山目光无处落,只得上前,侧了头不看她,凭余光去拉衣角,是要盖住她的躯体。
谁料,他还没碰到什么,她失神地大喊起来:“不要!走开!别碰我!”
他原本不做这样的心思,可发现这种行为真正让她露出恐惧的表情时,他才来了兴致。
“原来,这样才能让你害怕是吗?”
来呀,互相伤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