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
魏夜山俯身,冷笑一声:“原来你也会害怕?”
钟寒梦一怔,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是她错了,是她那时太年轻了,这男子原是没有心的,不仅说过的话全然不作数,甚至连那亲昵也只是他折辱自己的手段吗?
魏夜山勾起手指,骨节从她的锁骨上划过。
他的手和他整个人一样,是阴郁冰凉的。
他上下打量的眼神,更如同爬在人身上的黏腻章鱼。
“你不要动我!我再不肯了!”钟寒梦双目失神,口中喃喃着。
“钟娘娘,我想你是误会了。血债血偿,没人要用这法子羞辱你。况且……”魏夜山垂下眼眸,自嘲地沉笑,“娘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的身体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钟寒梦不回话,脑袋一偏,正咬住了魏夜山的手指。
魏夜山吃痛,不过这痛比起他失去家人的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钟寒梦恶狠狠地盯着他,绝不松口,将他的手咬出血来。
“你真的惹恼我了。”
魏夜山以另外一只手,劈晕了钟寒梦。
她脑袋一偏,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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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夜山走出屋。
底下人见他手受伤,忙奉上包扎用的棉布。
他抬手示意不必,这种小伤口,用不着处理。
“总管,您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婕妤娘娘也是,”一太监提醒着,“素闻钟婕妤体弱,奴才怕她撑不住……”
“她有的是力气,怎会撑不住?”魏夜山想起方才她咬自己的一口,那力气着实不小。
“可是……”小太监还是有些担忧,怕人撑不过四十九天,他想探头看一眼屋内的情况。
可是屋内的情况没看着,小太监先发觉魏总管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逾矩了。”
小太监惊出一身的冷汗,忙跪了下去,把头在台阶上磕出血来:“奴才错了!奴才知错!恳请总管放小人一条生路!”
不待魏夜山发话,其他太监识相地走上前来,将这人拖走了。
在宫里做事,最忌讳多看、乱看、多问、乱问,这小子都占了,现在死还能给他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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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娴是有太监送饭的,可她一点吃东西的心思也没有。
钟姐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昨夜起便再没有踏出屋子。
宝娴一直趴在门窗缝隙处窥探,终于见那锦袍太监从屋子里走出。
锦袍太监合上门,不许其他人踏足,必是因为那屋子藏了不能见人的秘密。
宝娴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着急,她见那锦袍太监走出几步,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吮,他虽是太监,可却不是从幼时入宫的,隐约能见他喉结一动,猛地大步折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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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假装无事。
却无法欺骗自己。
魏夜山心里竖起了一座名为钟寒梦的山,他不解,但山就凭空出现在那里。
男人最忌讳逃避,他倒要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座山,怎样的一重险关。
方才钟寒梦咬他时,舌尖从他的指上滑过。
那黏腻的、温暖的、奇异的、交缠在一起的触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但她人还在昏睡中,答案只能等她醒了再问。
虽二人之间有血海深仇,可他终究不是市井宵小之徒。
魏夜山将她身下的血衣取走,要为她盖上薄被时,却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外行人捏上去只道这是寻常的一床蚕丝被,可他修习蛊术自然看得出其中蹊跷。
被子的绣线颜色有异,这分明是丝线曾在能吸引毒虫的液体里浸染过。
看来,钟寒梦在宫里结仇不少,以至于有人花了这样大的心思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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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寒梦转醒时,天色又暗了。
室内并不点灯。
她脑袋昏昏沉沉,腹内空空如也,身体里还藏着一只在啃食她的蛊虫,状况自然不好,好在那太监还有良心,给她盖了被子。
脑袋被人扶起,她才发现那太监还没走。
被粗暴地喂了两口冷粥,确保她不会被饿死。
“你以为能把我耗到油尽灯枯?”她嘲讽地问着。
魏夜山负手背对着她,也就无法看清她脸上交织着爱与恨。
“皇上每隔十日便派苏公公来问候你,这件事,宫里人人都知道,你想趁这个机会求救?那也得考虑考虑你手底下宫女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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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在宫中威信极高。
皇帝派苏玉来问候钟寒梦,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偏爱了。
这一次,苏玉到寒梦轩,却没能进去。
说是钟婕妤突发会传染的恶疾,因此旁人一律不得踏入。
苏玉疑心皇后对钟婕妤不利,可他自己身负要职,不能轻易涉险,于是他隔了宫墙问安。
钟寒梦也隔了宫墙应答,称自己无事,只是需要静养。
苏玉又问:“皇上说了,等您病愈了,想给您画一幅小像,您看……”
钟寒梦答了一声“好”。
苏玉离开,心里还在感慨,稀奇了,三年了,婕妤娘娘可算是松口了。
魏夜山见苏玉走,也才放下心来,叫人把刀从宝娴脖子上拿开。
宝娴继续被关在耳房内,守门的太监见她握紧了帕子,喃喃着:“有救了。”
太监只当宝娴为劫后余生庆幸,他们绝没有想到另外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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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躲进了乌云后,掩住了那层清辉。
一条黑影蜿蜒着从宫门的缝隙中爬了进来。
“嘶嘶,嘶嘶……”
魏夜山听到蛇吐信子的声音,微微睁开眼。
这条蚕丝被招来的毒物果然厉害,连他这种修习蛊术的人竟然也发现得这么晚。
那是一条小蛇,已经从床脚爬上去,钻进了被子里。
钟寒梦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她知道那冰凉东西正顺着自己的身体爬上来。
四十九天后,若被皇后发现蛊虫没有驻颜的功效,魏夜山难逃一死,所以现在他必定不会出手救自己。
钟寒梦闭上双眼,静待蛇的死亡之吻。
谁料,死亡并未立即到来。
魏夜山抬手掀开被子,捏住了那条这伏在她胸口的蛇。
蛇挣扎扭动咬他一口,反被他的血液毒死了。
“魏公公,不是叫着要杀我?为何此刻心软了?怎么?怜悯起我了?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你的大当,我上过一次便足够了!”
魏夜山不理会,只把手背覆在她额上,她额头滚烫。
再去摸她脉象,却是平和,并不是染了风寒。
因她修道,护身的功法与蛊虫争斗起来。
只是照这个烧法,虫子不死,她怕是要先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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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娴本靠在墙角睡着了,听到院内的脚步声,才又被惊醒。
她透过门缝看,两个太监把沐浴用的木桶抬进了娘娘屋子。
那屋子里现在只留下锦袍太监和娘娘了,他想干什么?
宝娴的心揪了起来,总听人说太监没了根,那心就变态了。
难不成这人要对娘娘下手?
可是,钟姐姐可是婕妤啊!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宝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等皇上来,她们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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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里放了水,还有新取出来的冰块,因此透着丝丝凉意。
魏夜山把钟寒梦用衣服裹了,将她抱起,放进了桶里。
才一个转身,魏夜山就见她靠着桶壁滑落了,口鼻皆没入水中,险些溺死。
无奈,他和衣坐进去,将她横抱了。
屋内无光,可她是不点灯也能看到的色彩。
她身上裹着的素纱衣,浸了水已经完全地贴着身体。
魏夜山面色冷漠,却发觉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领口。
她身体都浸泡在冰水里,如一朵开到极致被封存的花。
“怎么不敢看我?”
魏夜山一把按住她的手:“娘娘自重。”
“自重?我就是不自重,如今你是个阉人,又当如何?”钟寒梦讥讽道。
一阵头痛突然袭来,魏夜山深感不妙,拼命运功压制。
“魏公公,我坦坦荡荡,倒是你,为何不敢看我,若说如今你受了宫刑,也应该量力而行……”钟寒梦滔滔不绝用对他的侮辱,述说自己的恨意。
只是她未曾注意,魏夜山的眼眸渐渐地变成了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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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夜山猛地将钟寒梦压在了桶壁上,动作迅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外头人听得屋内突然传来巨大的水声,便立即敲门,问:“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得屋内,魏夜山压着嗓,叫他们滚远些。
众人都不想掉脑袋,便自觉站得离屋子远了些。
钟寒梦意识涣散,只记得耳边水声潺潺,一阵接着一阵,自己在浪头上沉浮。
她身上的素纱衣,已经碎成片,变了形,不能再包裹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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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夜山把钟寒梦从水中捞出来,擦干了扔在床榻之上。
只见她脑袋侧过,不肯看他的方向,双眼紧闭,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有事问你。”他说。
钟寒梦不回应。
魏夜山用手去扭她的头,要迫使她看向自己。
谁料,他的手触到了两条湿痕。
仔细看去,她紧闭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好像不会因为悲伤和害怕流泪,她的泪,是一种身体的本能,是达到极致愉悦后的产物。
她不肯扭头,魏夜山也只得作罢,站起身,重叫人打了一盆水,去洗他的那双手。
左手拢着右手慢慢地洗。
他向来知道自己的手指修长,没料到过还有一天会有其他的用场。
从前,他只是知道耳鬓厮磨这四个字。
今日,他才知耳鬓厮磨这件事。
耳朵贴着面颊,手指攀上脖子。
面颊上的绒毛,急促的呼吸。
方才被那邪恶意志驱使,他不能控制他的行动。
可回复清醒后,他还有那份记忆。
那份想起来就叫他耳朵发红的回忆。
“想不到娘娘这样下贱,还未侍过寝,破身却不见红。”
话说完,魏夜山的睫毛闪动一下,他后悔把这话说出口。
他从这女子的身上得到欢愉,本不应出言奚落。
是他将她拉入这**漩涡,是他之过。
原本是血债血偿的事,经历这么一出,有几分说不清了。
钟寒梦听了他羞辱自己的话,却不恼,竟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说我什么?”
魏夜山觉得她笑得诡异,就要从床边起身。
谁料,钟寒梦咬着牙生出一股力气,死死地拉住他袖子,因他起身,她半个身子掉出床边,可她全不在乎,只死死地盯着他:“你刚才说我什么?那两个字,你再说一遍。”
“不可理喻!”魏夜山抽回袖子。
钟寒梦向前一抓落空,摔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魏夜山不忍,方才他弄伤了她,此刻将人抛在地上不理会,是小人行径。
他半跪着将钟寒梦从地上扶起,见她的湿发还粘在两鬓,眼里不知是光还是泪。
“那两个字,你再说一遍,我要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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