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里桃花庄,桃花庄里,住着位乐善好施、受人爱戴的陆庄主。
桃花村依山伴水,与世隔绝,可村民却无人不知桃花庄陆庄主,他们眼里的桃花庄广蓄良田牲畜、植梨果桑麻……可他们却不知在桃花庄不见光之地,亦蛰伏着一群傀儡。
而自云涯有记忆起,他便是陆庄主的傀儡之一。
傀儡傀儡,人如其名,只不过是陆庄主任意摆布,用于敛财谋利的一件工具。
在桃花庄的日日夜夜里,他们受尽折磨,互相残杀,只为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而在桃花村外,他们为虎作伥、杀人如麻,已然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傀儡。
陆庄主靠此坐拥万贯家财,呼风唤雨好不快活。
可欲壑难填,即便如此,陆庄主依旧贪得无厌,终日想方设法培养死士以此来巩固自己地位,加快敛财速度。
这日,桃花庄来了一批总角年纪的幼童。陆庄主笑容亲切地称呼他们为“药人”。
这群走路都不利索的孩子,在这一刻成为了每日服食毒物,与毒物搏斗的药人。
而作为陆庄主最出色的傀儡——云涯,也从此承担起看守药人的重任。
傀儡、药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中,被一双无形之手控制着将命运交织。
起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在经历过无数个哑聋瞎之后,终于有一个幼童成为了百毒不侵却又浑身是毒的药人。
就在陆庄主为此兴奋不已之际,他心心念念的药人却将那只小小的手,搭上了云涯的肩。
也许是贪恋那点温暖,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云涯从不打骂于他,药人一靠近云涯,便不愿离去了。
忍着身上的剧痛,轻轻缓缓地,他唤了云涯一声“哥哥”。
让繁华的桃花庄夷为平地的,是一场大火。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火光夹杂着声声哀嚎,直冲云霄。
正当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鬼魅似的身影冲出火光——那是身背着药人、右手提着染血之剑的云涯。
这场大火,持续烧了三天不断,直到桃花庄的一树一叶皆沦为灰烬,村民们这才壮着踏进这片废墟之地。
陆庄主死了,在村民眼中,这位舍利取义、人人敬佩的庄主最后的结局竟是尸骨无存,令人哀恸。
而探究这一切的原因,不明所以的村民又将仇恨的目光放在浴火而来的云涯身上。
他们将云涯逼进山洞,又日日夜夜期盼着他惨死在山洞,好慰藉陆庄主的在天之灵。
正因此,在醉仙楼前与云涯相遇的村民,才会如此惊恐慌乱与不可置信。
“是你杀庄主?”在云涯讲述完毕后,良久,黎愁这才颤着声问。
云涯神情疲惫地点了点头,“趁其不备,一剑了结,”末了,他又抬眼探向黎愁,“你怕吗?”
“怕什么!”黎愁挺了挺腰,刻意提高了音量,“他做出此等惨绝人寰之事,本就罪该万死。”
即便黎愁此举像是在虚张声势,但云涯却丝毫不疑话中的真实性,因为他早已与黎愁坦诚相见,因为他早了解黎愁。
“那,那个药人……”见云涯笑容苦涩,黎愁犹豫着追问。
“死了,”云涯回答得干脆,“那场大火停后不久,他便遭毒物反噬……我救不了他。”
桃花村的种种已成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也已翻篇,但是那声轻轻的呼唤却在云涯脑海中无法抹灭。至今云涯都还记得在听到那声微弱的“哥哥”后,他的心猛然悸动的那一瞬。
也正是在那一刻,云涯忽然意识到,他还有傀儡没有的心跳,有傀儡没有的温热的体温与气息。
他不是傀儡,因此,陆庄主必须死。
“不说了,”整理好思绪,眉眼低垂的云涯径直起身,“下午我还要出门一趟。”
看着若无其事的云涯转身离开,黎愁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像是无处安放,“云涯——”出人意料地,他难以自控地开口唤住了云涯。
云涯闻声回头一望,却见黎愁忸怩着躲闪了,“……无事,你走吧。”
云涯所说的离开并不是逃避话题的借口。近来事情繁多,他也无瑕顾及身处南风馆的沈含熙,正巧今日得以喘息,不如再去寻沈含熙,二人再好好谈谈。
说做就做,云涯再次来到南风馆,来到那间窄小的柴房。
可这次,却不见沈含熙忙碌的身影。不仅如此,比起上次一问三不知的众人,这回云涯才刚将沈含熙的姓名脱口,立刻有人怒气冲冲地找上云涯。
来人正是南风馆的龟公,与云涯碰面时,其精瘦的一张脸上难掩怒火。
在他的命令下,身后的两个壮士上前,欲一把揪起云涯,却反被云涯三两下按倒在地。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云涯眼神鞭子似的落到龟公脸上,叫龟公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我还要反问你呢!你是沈含熙何人?”两个壮汉还未起身,龟公却依旧颐指气使,“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哎呦,我可真是招惹了你们两位大佛!”
龟公表情一怒一悲实在精彩,但云涯却无心留意,“说,什么事?”
“他拐走了我们南风馆里的一位小馆!两人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这人就跑了……”
“走了?”这次,换一脸震惊的云涯一把揪起龟公领子,“什么时候的事?”
龟公听云涯话里的诧异不似作假,又见其面上的担忧毫不掩饰,心下一动,“公子,好好说话嘛,这二人走了四五天有余了。”
话毕,见云涯若有所思,龟公又嬉皮笑脸地凑上云涯,“我们的人也在外追查了四五天了,想来二人也已到山穷水尽之境……既然公子如此关怀二位,倒不如将二人卖身契赎去,我保证,待将二人抓获,必定亲手为公子献上。”
这丑恶嘴脸实在让云涯作呕,可眼下云涯也是无可奈何,这一世,沈含熙终究还是与孙繁一同逃出了南风馆。而他,即便知道事情发展,也还是力不从心。
“卖身契我赎回,”云涯瞪着龟公,一字一句,“但是,你们不许再派人追捕他们二人!”
云涯捏着两张卖身契的云涯回到黎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与龟公好一阵讨价还价后,他实在精疲力尽,这两张薄薄的卖身契,承载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此刻沈含熙与孙繁是不知所踪。眼下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按上一世发展,下一步他们还会再次相遇,到那时,云涯要阻止的,便是让孙繁进入黎家。这一步,他绝不能出错!
心事重重地穿过院内,云涯正寻思着回房歇口气,可不料还未等他走近房间,远远地便看见那不断从房间内进进出出的身影。
云涯心一紧,急忙奔上前,“你们做什么?”一把拉过一位怀抱樟木箱的家仆,他怒喝道。
家仆脚步一顿,看向云涯的目光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去和姨娘与二少爷说吧。”
还是上次的厅堂,只不过,这次主座上的已是二少爷黎殇。
张碧云依旧端坐侧座,一见云涯跨步进门,她转而一脸怒容,往扶手一拍,“你好大的胆子!”
云涯这才堪堪站定,迎面便是毫无道理的质问,直到他目光转向黎殇身旁家仆怀里的箱子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是有备而来。
“你可有何要解释?”黎殇开口,和黎愁一样平淡如水的语气。
他发话,身旁的家仆立刻开箱。
箱子里,金灿灿的是五十两黄金。
“二少爷,不知我有何要解释?”云涯同样波澜不惊,“这五十两黄金既然在我的房内,便是我的钱财,我倒不知它为何连带着箱子一同出现在此处。”
一个侍从能有五十两黄金?有五十两黄金还能是侍从?张碧云面色越发阴沉,她自然知道对方手里这五十两黄金从何而来。
这五十两黄金,她曾试过向黎愁讨要,却被黎愁三两句搪塞。可一转眼,这笔不菲的钱财竟通通进了云涯腰包!
也不知此人何种来历,不仅在劫匪手中单枪匹马救出黎愁,荣获优待,甚至让从不掺和黎家茶业的黎愁生了不该有的念头,竟主动与其前去茶园。
张碧云与黎殇皆隐隐约约觉得,此人断不能留在黎愁身旁!
而此刻云涯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怕是上午他陪同黎愁一同前往茶园一事引起了黎张二人注意,这才趁黎愁不在之际急着给他立下马威。
云涯虽对二人不算熟识,却也清楚对方是何种心思。
对方不过是怕他继续在黎愁耳边吹枕边风,让本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黎愁从此振奋,一手揽过黎家家业。
而黎家大权若是回到黎愁手里,黎殇与张碧云则永无出头之日。
一想到此,云涯只觉好笑,一边是执拗的黎愁,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张黎母子,只有孑然一身的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我不管你用了何种手段迷惑了大少爷,但为了大少爷,为了黎家,你必须马上滚出黎家!”张碧云伸出纤细的手指,往门外一指,好不威风。
她心里清楚,面对有几分本事的云涯,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才能震慑住场面,才能一鼓作气让云涯离开黎家。
张碧云与黎殇已经做好与云涯唇枪舌战一番的准备,但出人意料的,云涯目光在他们脸上一转,随即应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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