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跃入漩涡，刹那间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城市另一端的废弃工厂内——叶苍纪的另一个安全据点。
混血种们惊恐地聚在一起，几个年幼的孩子在低声哭泣。许庄舟清点人数，确认所有人都安全通过后，焦虑地望向那个正在缩小的黑暗漩涡。
叶苍纪还没出来。
“关...关上了！”一个混血少女指着漩涡惊叫。
果然，黑暗漩涡正在迅速缩小，从原本的门大小收缩到仅容一人通过，而且越来越小。
许庄舟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上前，在漩涡即将消失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中伸出，紧接着是叶苍纪苍白的面孔。
“拉我一把。”他的声音虚弱不堪。
许庄舟立即抓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从即将关闭的通道中拽了出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黑暗漩涡在他们身后啪的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黑烟缓缓散去。
“你差点就...”许庄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这才发现叶苍纪的背上插着半截银质匕首，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
“小伤。”叶苍纪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
许庄舟扶住他，眼中满是怒火：“这叫小伤？”
“比起让你被困在那边，值得。”叶苍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金色瞳孔开始涣散。
许庄舟咬紧牙关，将叶苍纪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医疗箱在哪儿？”
在工厂二楼的休息区内，许庄舟小心翼翼地剪开叶苍纪的衬衫，露出那道可怕的伤口。银质匕首虽然只刺入了一小段，但银毒已经开始扩散，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
“需要把银毒吸出来。”叶苍纪趴在床上，声音微弱。
许庄舟皱眉：“你的唾液不是能中和银毒吗？”
“对自己没用。”叶苍纪解释道，“影兽的能力大多对自身无效。”
许庄舟沉默片刻，然后俯下身：“忍着点。”
他的嘴唇贴上叶苍纪的伤口，轻轻吸出毒血吐在一旁的容器中。叶苍纪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一声不吭。
随着毒血被清除，伤口周围的青黑色逐渐褪去，露出正常的血肉颜色。许庄舟拿出医疗箱中的特制药膏——显然是叶苍纪特制的，专门针对超自然生物的伤害——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你以前做过这个？”叶苍纪突然问道。
“什么？”
“处理伤口。很熟练。”
许庄舟的动作顿了顿：“我母亲...她是混血，有时会被人类排斥伤害。我从小就学会处理各种伤口。”
叶苍纪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我很抱歉。”
“为了什么？”
“为了所有让你和你的家人经历痛苦的人和事。”
许庄舟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回应。但叶苍纪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联系中，传来一丝温暖的波动。
包扎完毕，许庄舟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叶苍纪拉住了手腕。
“三步规则。”叶苍纪提醒道，尽管虚弱，眼中却闪着固执的光。
许庄舟叹了口气，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该死的规则？”
“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叶苍纪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许庄舟的手腕，“我怕醒来发现你又不见了。”
许庄舟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的某处柔软被触动了。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影兽统治者，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答应过不会逃。”许庄舟低声道，“至少这次不会。”
叶苍纪似乎满意了这个回答，闭上眼睛，很快就因疲惫和失血陷入沉睡。
许庄舟坐在床边，注视着叶苍纪沉睡的面容。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势和控制欲，此刻的叶苍纪看起来几乎...温柔。月光从工厂高处的窗户洒落，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许庄舟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拂开落在叶苍纪额前的一缕黑发。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从未对任何人表现出这种亲昵。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却没有收回手。
睡梦中的叶苍纪无意识地转向他的触碰，像渴望温暖的孩童。许庄舟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种陌生的情感在胸腔中涌动。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许庄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指甲变尖，瞳孔转红。他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叶苍纪，悄无声息地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
工厂一楼，几个混血种少年正惊慌地看着一个倒在地上的金属货架。
“对、对不起！”一个长着尖耳的男孩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只是想找点吃的...”
许庄舟松了口气，收起战斗姿态走下楼梯：“别乱动这里的东西。食品储藏室在那边。”他指向工厂的一个角落。
混血种们畏惧地看着他，没有人敢移动。
许庄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中可能和叶苍纪一样可怕——一个纯血吸血鬼，拥有轻易夺走他们生命的力量。
他放缓语气：“我不会伤害你们。叶苍纪...休息了，在他醒来之前，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混血少女鼓起勇气问道：“那位大人...他没事吧？”
许庄舟有些惊讶于他们对叶苍纪的关心：“他需要休息，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很感激。”少女低声说，“如果没有影兽大人的庇护，我们早就被猎魔人抓走了。”
许庄舟环视这些混血种，他们中有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也有少数狼人或其它超自然生物的后代。在这个日益危险的世界里，他们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去拿食物吧。”他对他们说，“然后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讨论你们的安置问题。”
混血种们这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向食品储藏室。
许庄舟回到楼上，发现叶苍纪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他。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擅长安抚人心。”叶苍纪的声音依然虚弱，但眼中带着赞许。
许庄舟挑眉：“你以为我只会咬人和逃跑？”
“不。”叶苍纪轻轻摇头，“我知道你有多在乎那些弱者。这正是我...”
他突然停住，没有说完那句话。
“正是你什么？”许庄舟追问。
叶苍纪移开目光：“正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之一。”
许庄舟在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下：“关于那个预言...我们的父亲到底计划了什么？”
叶苍纪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该透露多少信息。
“猎魔人协会不是我们唯一的敌人。”他终于开口，“有一个更古老、更强大的组织一直在幕后操控一切。他们被称为‘净化者’，认为所有超自然生物都应该被清除，让世界回归‘纯净’。”
许庄舟皱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很少有人知道。”叶苍纪说，“他们极其隐秘，渗透在各个超自然族群和人类组织中。阿尔伯特就是他们的棋子之一。”
“而我们父亲的联盟是为了对抗这个‘净化者’？”
叶苍纪点头：“净化者相信一个古老的预言——当夜行者与影兽的血脉融合，将诞生能够终结他们野心的‘黎明之子’。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止这个预言实现。”
许庄舟感到一阵寒意：“所以他们要杀死我们。”
“或者更糟——捕获我们，研究我们，找出阻止血脉融合的方法。”叶苍纪的眼中闪过痛苦，“我父亲就是被他们抓走的，不是猎魔人。”
许庄舟震惊地看着他：“但你之前说...”
“我说他去和阿尔伯特谈判，那是真的。但我没说的是，那本身就是个陷阱，我父亲明知如此还是去了，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
许庄舟终于理解了叶苍纪那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从何而来。他不仅失去了母亲——影兽一族在十七年前的清洗中几乎灭绝——现在又可能失去了父亲。
“我很抱歉。”许庄舟轻声说。
叶苍纪苦笑：“这就是为什么我无法忍受可能失去你的想法，庄舟。你是我仅剩的...”
他没有说完，但许庄舟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个预言和残酷的现实之间，他们被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我们会找到你父亲的。”许庄舟突然说，“还有我父亲。无论他们在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他们。”
叶苍纪抬眼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你不必...”
“我选择。”许庄舟打断他，“我不是因为预言或任何人的期望而这么说。我选择与你并肩作战。”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某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叶苍纪伸出手，许庄舟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它。
“那么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叶苍纪的手指与许庄舟的交缠，“阿尔伯特是关键，他知道净化者的据点位置。”
许庄舟点头：“但他现在肯定戒备森严。”
“不一定。”叶苍纪的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明天晚上他会在吸血鬼长老会的季度宴会上露面。那是我们接近他的最佳机会。”
“在长老会上？”许庄舟震惊，“那太危险了！半个吸血鬼贵族阶层都会在场！”
“正是如此，他才不会预料到我们的行动。”叶苍纪握紧许庄舟的手，“而且，那将是你正式回归吸血鬼社会的完美舞台。”
许庄舟愣住了：“什么？”
“是时候了，庄舟。”叶苍纪轻声说，“你隐藏得太久了。作为最后一个纯血夜行者，你有权在长老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我会作为你的影兽盟友陪同出席。”
许庄舟的心跳加速。他一直避免涉足吸血鬼政治，宁愿作为一个边缘存在。但叶苍纪说得对——如果他们想要对抗净化者，就需要动员所有可用的资源。
“他们会接受你吗？一个影兽出现在吸血鬼长老会上？”
叶苍纪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如果他们知道影兽一族愿意重新结盟，提供庇护和支援，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特别是在猎魔人协会日益活跃的当下。”
许庄舟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危险，但确实有可能成功。而且，如果他们能在长老会上揭露阿尔伯特的真面目，就能切断净化者在吸血鬼内部的一个重要棋子。
“好吧。”他终于点头，“我们试试看。”
叶苍纪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谢谢你的信任。”
许庄舟轻轻抽回手：“别误会，我仍然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我明白。”叶苍纪认真地看着他，“我会学习给你应有的空间，庄舟。只要你答应不会不告而别。”
许庄舟考虑了这个提议，然后缓缓点头：“成交。”
窗外，晨曦初现。许庄舟走到窗边，看着第一缕阳光越过地平线。令他惊讶的是，阳光并没有带来预期的疼痛——叶苍纪的血液仍然在他体内起作用，保护他不受阳光伤害。
“还能持续多久？”他轻声问。
叶苍纪来到他身边，保持在三步距离内：“可能还有一天。但随着我们交换更多血液，效果会越来越持久。”
许庄舟转头看他：“最终会变成永久性的吗？”
“预言是这么说的。”叶苍纪注视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当黑日降临，他们的血脉将孕育新的黎明’。我认为这意味着我们的后代将永远摆脱吸血鬼和影兽的弱点。”
许庄舟沉默地看着朝阳。一个不再惧怕阳光的吸血鬼，一个不再被阴影束缚的影兽——这样的未来既令人恐惧又充满诱惑。
“我们得准备今晚的宴会了。”他最终说道。
叶苍纪点头，眼中闪烁着战斗的光芒：“是的，是时候让阿尔伯特和他的主子们见识一下，为什么那个预言会让他们如此恐惧了。”
阳光洒进工厂，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在他们身后，混血种们开始新的一天，对未来一无所知，却因庇护而心存希望。
许庄舟感受着身旁叶苍纪的温度，第一次觉得，也许命运并非总是枷锁，有时它也能成为救赎。
[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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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惩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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