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奇正吞了吞口水,朝游丛溪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哈哈,这么巧。”
怕什么来什么,沈樾心里哀嚎,面上强壮镇定:“那什么,你不是回家了么。”
游丛溪的视线从他脸上的伤移开,嘴角的笑已经淡了下去,她点点头,话里没什么情绪:“回来拿作业。”
沈樾瞄了眼她背上的书包,稍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作势要把她书包拿下来拎在手里:“你给我发消息呗,我正好在学校,直接就帮你送——”
游丛溪侧身避开他的手,连书包边都没让他沾上。
“用不着。”
沈樾没想到她会躲开,抬起的手僵在原地。
贺奇正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明智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无限缩小的存在感为零的蘑菇,和两人拉开五米远的距离。
于是他就见识到了他兄弟变身狗腿子的全过程。
只见他兄弟一八五的大高个躬着身弯着腰死皮赖脸地凑近游丛溪旁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隐约能听见什么“意外”“知道错了”之类的字眼。
游丛溪脊背挺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要搭理他兄弟的意思。
诶,贺奇正乱飘的视线一定,游丛溪的书包怎么在沈樾手上?
再一抬眼,状元诊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
“呦,VIP来啦?”大夫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看着诊所唯一会员入场,“怎么这次过了这么久才来?不像你的风格呀。”
沈樾:“......”
游丛溪把沈樾手里的书包抢了回去,背好,冲大夫礼貌地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方便大夫能更直观地看到会员脸上的伤。
“哎呦,破相啦!”大夫夸张地拍了拍心口,示意沈樾入座,自己边准备药边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孙大夫。”沈樾忍无可忍,打断,“您这诊所今天怎么门可罗雀的。”
饶是游丛溪这个语文苦手都知道用门可罗雀形容诊所有多么奇葩。
贺奇正嘴角一抽,觉得他兄弟不是伤在脸上,而是伤到脑子了。
孙大夫倒是不以为意,他把双氧水用棉签均匀涂抹在沈樾的伤口上,听到他隐忍地一抽气,而后抱怨:“孙大夫,我这划伤您用双氧水干嘛呀?!用碘伏不就行么!”
孙大夫的诊所守在几个学校边上,平时接待最多的病患就是像沈樾这种热爱打架的热血少年,丰富的经验加持下,他一眼就能看出沈樾脸上的伤是拿刀划的。
选择性忽略沈樾的抱怨,孙大夫三两下给他贴好创可贴,溜达到药房给他配消炎药:“我这儿只有双氧水,专供你们使用。”
沈樾咬牙忍过脸上那一阵烧灼的刺痛感,看着斜前方挂着的镜子上反射出来的自己挂彩的脸,猛地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几步蹿到孙大夫前面,惊恐问道:“孙大夫,我脸上会留疤吗?!”
孙大夫装药的动作一顿,看看沈樾,再看看后面同样紧张的贺奇正和装作不紧张但眼神一错不错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到底还是群孩子。
孙大夫内心偷笑,面上眉头却慢慢拢起来,看得沈樾心肝直颤。
见孙大夫神色犹豫,沈樾心都凉了半截,他撑了下桌子,保证自己听到宣判后不会丢人地躺在地上:“您实话实说就行,不用怜惜我这朵娇花!”
游丛溪看他现在还有心情贫嘴,不知是该无语还是该庆幸。
看着沈樾焦急的眼神,孙大夫缓缓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贺奇正瞪大了眼睛,游丛溪转头看向毫无反应的沈樾。
“原来脸皮太厚也是有好处的。”孙大夫把装药的袋子递给木头人沈樾,嘴角含笑,好像刚才装神弄鬼吓唬人的不是他一样:“傻了?你这个混世魔王还有怕的时候。别再打架了,下次可没有这么幸运了。”
游丛溪最先反应过来,她接过药,朝孙大夫道谢。
贺奇正紧随其后,兴奋地拍了下沈樾宽阔的肩膀,比当事人还高兴:“兄弟!太好了,脸保住了!”
又听孙大夫在旁边嘟囔:“你们这帮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刚才也来了一群小伙子,稀里哗啦地走进来往这儿一坐,领头的小伙子还剃了个平头,看着脸生......”
沈樾身形一滞,抬起头紧盯着孙大夫:“您刚才说,来了个平头?”
孙大夫把有点歪了的收款码重新贴正,随口聊道:“是啊,你的同伙?好像叫什么勉来着......”
“王勉。”
“对,王勉。”
-
游丛溪跟在沈樾后面,看他一步三个台阶往上迈,肩上还背着耍无赖抢过去的自己的书包。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声,游丛溪拿出来解锁,发现是曲祈发来的微信。
【老鼠药牌曲奇饼干:到家了吗?你竟然还有把作业忘在学校的一天。】
游丛溪眼都不眨说瞎话。
【我是一只鱼:到了。】
【饼干: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往蚊子包上涂驱蚊滚珠的时候。】
【饼干:沈樾课桌抽屉里那个怎么和你给我的这个一样?】
“游小鱼。”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游丛溪一个哆嗦,她下意识把手机锁屏塞进兜里,抬头看他:“干什么。”
沈樾和她隔着几个台阶,从他的视角俯视过去,游丛溪显得更小只,站在年久泛黄的楼梯间里,让沈樾更觉自己的妥协是个错误:“你快回家吧,我就是来找他聊聊天。”
游丛溪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要把自己赶走,就差把心里有鬼写在脸上:“哦。”
沈樾面色一喜,又听游丛溪淡淡道:“可我得监督你。”
沈樾:“......我已经不能当优秀学生代表了,大海下周一将亲手给我颁发不良学生代表绶带。”
游丛溪眉毛一挑:“恭喜。”
沈樾:“......”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监督我了,快回家吧,天都黑了。”
见沈樾在一扇门前站定,游丛溪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怎么不敲门?”
沈樾拗不过她,转头敲了敲门,心想劝是劝不动了,只好自己辛苦点把人护牢。
屋里没动静,沈樾又敲了敲。
安静的楼梯间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
沈樾把手机架在耳边,又敲了一遍门。
游丛溪问:“温虎平时一个人住吗?”
沈樾“嗯”了声。
他的注意力全在耳边久久未接通的通话音和仍旧牢牢关紧的大门上,丝毫没发现身旁的游丛溪不见了踪影。
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沈樾没在意,抬了抬脚,又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拨了一次。
随着时间流逝,沈樾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想起和平头纠缠时温虎赤红的双眼,心脏像被架子鼓的鼓槌狠狠敲击着。
温虎上了高中以后状态好了很多,但沈樾知道他只是缺乏一个发泄的出口,竭力压着,就像休眠期的火山,只差一个时机,就是滚滚浓烟,海啸山裂。
王勉的样子没变多少,只不过剃了平头,脸还是那副孙子样,一眼就能认出来。沈樾想,王勉大概是没有认出温虎来。
但温虎显然认出了王勉。
耳边的手机又响起熟悉的机械电子女音,沈樾脑袋里不好的设想像沸腾的汤锅,只差一滴水珠就会喧嚣着溢出来——
咔哒。
沈樾一愣。
紧闭的房门打开,游丛溪先一步进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还不进来?”
沈樾在原地站了三秒才会过神,一脚迈进去,反手关上门,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他家钥匙???”
沈樾没有错过游丛溪嘴角扬起的一个像素点,像是小猫骄傲地翘了翘尾巴。在沈樾热烈的视线中,游丛溪声音淡淡。
“不告诉你。”
沈樾深吸一口气。
“一张语文作文。”
游丛溪四处望了望,寻找温虎的踪迹。
沈樾:“......”
沈樾:“两张。”
游丛溪转了转手里的钥匙,把它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沈樾:“游小鱼做人不能太贪......”
沈樾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手腕上一触即逝的温凉触感还残存在皮肤上,他呆呆地看向若无其事的肇事者,听她无辜解释:“不小心蹭到了,不好意思。”
沈樾深吸一口气:“三张。”
语文老师一共就留了三张。
游丛溪弯了弯眼睛:“成交。”
沈樾看着游丛溪弯起来的眼睛愣神,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只要肯朝自己弯一弯眼睛,他想,自己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双手奉上。
游丛溪解释说独居的人一般都会有一把备用钥匙以防万一,她顺着自己藏钥匙的思路找了找,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沈樾蹙眉:“你自己一个人住?”
游丛溪没想到他的注意点这么奇特,她点了点头,看他难看的脸色,有点不解:“怎么了?”
“太危险了。”
沈樾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送放学游丛溪回家,的确没听见过游丛溪提起她家里人,更别提除了他还有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按时到家。
他想,搬家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最好明天就能和游丛溪成为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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