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公寓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陆野蹲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纸箱，里面装着他们从静园和望川园带回来的旧物——苏清沅的黄铜音乐盒、苏曼卿的青花瓷瓶碎片、还有那本写满批注的《拜伦诗集》。阳光落在音乐盒的栀子花刻纹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小心点，别碰碎了。”祁沉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弯腰捡起地毯上一片青花瓷碎片。碎片边缘已经被他用细砂纸磨过，不再锋利，上面的莲花纹还能看清一角，“这几片拼起来，还能凑出小半朵莲。”
陆野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暖得从指尖传到心口。“你说，苏清沅当年听这个音乐盒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晒着太阳？”他拧开音乐盒的发条，《天涯歌女》的旋律缓缓流淌，在安静的客厅里散开，带着民国时期特有的温柔。
祁沉坐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拂过音乐盒上的刻痕：“会的。她那么喜欢这首歌，肯定在某个午后，晒着太阳，听着旋律，写过日记。”他顿了顿，从纸箱里拿出那本《拜伦诗集》，翻开夹着长发的那一页——黑色的发丝还保持着当年的柔顺，夹在“我将永远爱你，爱你如最初”这句诗旁，“你看，她还在这句诗旁边画了个小太阳，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陆野凑过去看，书页边缘有淡淡的指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他突然觉得，那些曾经隔着时光的人，好像也没那么遥远——苏清沅会为一句诗心动，苏曼卿会为昆曲落泪，她们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都在认真地爱着生活里的小美好。
“对了，昨天文物局的人说，苏清沅的日记要做成复刻本，放在博物馆的互动区，让游客能翻着看。”陆野想起昨天的电话，眼睛亮了起来，“他们还问我们要不要写一段寄语，放在日记旁边。”
祁沉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愿每个正直的灵魂，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字迹清隽，和他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不太一样。陆野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你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祁沉耳尖微微发红，把便签纸折好放进信封：“只是觉得，她们值得。”
两人收拾完旧物时，已经是下午。陆野刚想把纸箱收进储藏室，手机突然响了——是之前帮过的周明远打来的，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陆野先生，能不能麻烦你们来望川园一趟？我在清理曼卿祖母的梳妆台时，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好像有东西，但我不敢打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望川园？”陆野看了祁沉一眼，祁沉点头，他便应下来，“我们现在过去。”
开车去望川园的路上，陆野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像撒了一路的金箔。“你说周老先生找到的是什么？”他问。
祁沉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可能是苏曼卿的昆曲扇子，或者她的戏服碎片。她当年那么喜欢昆曲，肯定会留下这些东西。”
到了望川园，周明远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他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小盒，盒子上刻着莲花纹，和苏曼卿的瓷瓶纹路一致。“就是这个，”他把盒子递给祁沉，“我昨天擦梳妆台的时候，在抽屉最里面找到的，打开一条缝，就觉得里面凉飕飕的，不敢再动了。”
祁沉接过盒子，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没有怨气的波动，只有淡淡的凉气，像是存放太久的旧物自带的温度。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把小巧的昆曲扇子，扇面上画着《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场景，杜丽娘站在牡丹花丛中，眉眼温柔。扇柄是象牙做的，已经泛黄，上面刻着“曼卿”两个小字。
“是她的扇子，”陆野轻声说，扇面上的颜料虽然褪色，却还能看出笔触的细腻，“她当年拿着这把扇子唱戏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就在这时，望川亭方向传来一阵极轻的昆曲声，是《牡丹亭》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旋律婉转，带着淡淡的暖意。三人抬头看去，亭子里没有人影，只有风穿过栏杆，带着莲花的清香。
“是曼卿祖母，”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在谢谢我们，谢谢我们找到她的扇子，还她清白。”
祁沉把扇子放回盒子里，递给周明远：“好好保管吧，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离开望川园时，夕阳已经西斜。陆野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觉得很满足——不是解开执念后的轻松，而是这种和祁沉一起，为别人的故事感动的日常，像一杯温茶，慢慢暖到心里。
“饿了吗？”祁沉突然问，“我们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小笼包。”
陆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上周随口提过一句“公司楼下的小笼包很好吃”，没想到祁沉记下来了。他笑着点头：“好啊，我要吃两笼！”
小笼包店的生意很好，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祁沉把醋碟推到陆野面前，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小心烫，上次你就被烫到舌头。”
陆野的脸有点红，低头咬了一口小笼包——汤汁浓郁，肉馅鲜嫩，和上次一样好吃。他抬头看祁沉，祁沉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平时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不少。
“对了，”陆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明天去看看陈哲吧？上次他说乐乐想我们了，还说要给我们看他画的画。”
祁沉点头，夹了个小笼包放进陆野碗里：“好，明天早上去买他喜欢的草莓蛋糕，乐乐喜欢吃。”
吃完小笼包，两人慢慢走回家。晚上的风有点凉，祁沉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陆野身上。外套上带着祁沉的体温，还有淡淡的檀香，是他身上常有的味道。陆野裹紧外套，偷偷往祁沉身边靠了靠——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是永远不会分开。
回到公寓，陆野洗漱完，发现祁沉在客厅里摆弄那个黄铜音乐盒。他走过去，看到祁沉正在用细棉线修复音乐盒里的齿轮——之前音乐盒偶尔会卡住，现在被祁沉修好了，旋律流畅地播放着。
“修好了？”陆野坐在他身边，头靠在祁沉的肩膀上。
“嗯，”祁沉把音乐盒递给陆野，“以后想听，随时都能听。”
陆野接过音乐盒，放在耳边，《天涯歌女》的旋律在耳边流淌。他看着祁沉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恐怖的冤魂，没有难解的执念，只有阳光、小笼包，还有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祁沉口袋里的镇魂铃突然轻轻晃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叮”声。两人同时看向镇魂铃——铃身没有发烫，只是轻微的震动，像是被什么遥远的气息影响。
“怎么了？”陆野问。
祁沉拿起镇魂铃，指尖在铃身上轻轻摩挲：“没什么，可能是附近有小的怨气，很快就会散了。”
陆野点点头，没再在意。他把音乐盒放在床头柜上，和祁沉一起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陆野闭上眼睛，听着身边祁沉的呼吸声，慢慢睡着了——他不知道，那声轻微的铃声，不是偶然，而是某个巨大阴影苏醒的预兆，正从城市的深处，慢慢向他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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