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俯身亲吻着徐锦云的额头,从额头一路上亲吻到她失去生命色彩的凋零花瓣一样的嘴唇。
他所触碰过的肌肤无一不是冰凉,徐锦云脸色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整个一个带入殓的死人。
章小慧赶来木樨馆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她心里妒忌火焰不知道是烧得越旺盛还是熄灭的干净彻底,父皇确实把锦云这个勾人的妖精的带走,可是,可是她的夫君自回来那刻一眼也没有看过她,她这样算是赢了吗?她眼睛酸涩,想哭可是没有流泪。
她慢慢走到萧靖远身边,看着一片疲惫狼狈浑身是灰尘的萧靖远,她心疼极了,她爱的是靖远这么个人,他应该那个清冷文雅的小黑,不苟言笑却不会不近人情的人。她蹲下去,调整好声音,“王爷,父皇已经薨了,您是下一任的帝王,你要准备登基才是,她已经死。”
萧靖远拉起徐锦云的一只手,将她的柔软无骨的纤薄的手掌搭在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双目无光,黯淡下去,“她不在了,我还要当着君王做什么。”
章小慧急了,“可是,你有我们呀,你不能因为一个死去的人萎靡不振,你不想想臣妾,也要想想母妃啊。”
萧靖远这次没有搭理他,而是打横抱起徐锦云旁若无人的从木樨馆一步一步走出去,眼前周围的一切都是虚的,模糊的,章小慧和宫人的呼喊声也是空灵遥远的。
他所求从来并非至尊之位,为什么他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他不过是想和一个人举案齐眉共白首,不求富贵荣华一生,但求相濡以沫一世。
可是他想要仅仅是这点最简单,最不起眼的人,他的父皇也要夺走,自小他没有亲情早慧学会伪装自己生存下去,长大成人他浪迹天下不问政事,他从未有过摄政夺权之心,他好不容易遇到生命里一束光,一抹颜色,他的父皇还是要残忍抹杀。
自从回到上京从木樨馆带着徐锦云回到自己的王府后,他把自己和徐锦云封闭关在书房里,外头皇帝的丧事登基什么事情全统统不管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成日里守着个随时要腐烂的人,这眼看着天气要热了,到时候一定会腐烂的。
袁六看不下去,他是来陪靖远争夺天下,可不是看他意志消沉的,赵瑢这小子没说什么,他道是寻常,殿下一向不喜与争夺,这会儿算是顺了他意思。
袁六恨恨道,“难道他只顾着一个死去的女人,不顾我们这些兄弟吗,我们拼死拼活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他能登上皇位。”
赵瑢比袁六给了解靖远,直接道,“袁六,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如果我们殿下不是皇帝,你是不是要离他而去。你不会因为他是皇子而靠近他吧。”
袁六给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是因为靖远是皇子而和他成为朋友,甘愿为他成为马前卒,无论他是不是殿下,还是皇帝,只要他是靖远,他就认准了他一个主子了。
赵瑢心里头何尝不是着急,自家媳妇在家里头成天抹眼泪哭锦云,他心里也是烦得要命,可是袁六说得有理,他们都做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五皇子能不能重用他们是一回事,关键他是个没主意的皇子呀。不过,殿下痛失爱人的心情他们这些作为下属的人也得理解下,外头登基大典已经布置好,只等殿下这个正主儿。
他道,“能劝殿下人来了。”说着一个仆人领着背着包袱一身风尘仆仆日夜不停歇赶路才到上京没喘口气功夫的寒秋,被在大街上溜达的赵瑢逮了正着。
寒秋见识赵瑢,心里松了口气,正好,不用求门路,眼前有人带路。
袁六道,“他能行吗?”
没等赵瑢开口,寒秋道,“别问我行不行,现在就剩下我了,看着吧。”说着从赵瑢和袁六眨了眨眼。一副自信的样子,肚子很不适宜咕咕直叫。
寒秋低垂下头,“吃完饭再跟你们细说。”连着赶路没怎么好吃饭,大姐什么意思,不清不楚,有一点他听清楚不要小黑哥胡来。大姐的话小黑哥应该是听的。
赵瑢和袁六互相对视一样,眼中同样有怀疑,但目前只能靠着这个小屁孩,他们都知道这个小孩是锦云的弟弟,身份不同呀,他一定是有备而来的。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
先给这小孩准备膳食再说。
赵瑢和袁六是心急火燎的在外头催着寒秋快点吃,吃好了好来劝萧靖远,好几次给寒秋急得呛着了好几口,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翻过去,大姐这是造什么孽啊。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赶了四天路,屁股都坐扁了,路上没怎么好好吃饭。
在赵瑢袁六寒秋他们齐聚一堂时候,萧靖远搁在书房里,神情温柔的望着徐锦云,伸手分好她额头上的碎发,“锦云,别怕,我这就到下面找你。”说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程亮尖锐的短匕首,坐在徐锦云面前正准备要往肚子上戳时候。
一个古怪声音好像敢睡醒的有些沙哑的女生响起,“什么别怕,靖远,你把刀子放下,我饿死了叫点儿吃的来。”徐锦云这会儿动弹了,活生生硬躺了四天她骨头能不僵硬吗。不是说好三天的药效吗。
萧靖远闻声愣愣转过头,看着已经盘腿做起来给自己捶肩膀捏脚的徐锦云,他张大了嘴巴,张了张嘴巴,最后蹦出了个,“锦云,我是在做梦吧。”
徐锦云看着萧靖远拿着匕首要往腹部捅的姿势,犯了个白眼,劈手夺过萧靖远手中利器,哐当一声丢落在地上,让后趾高气昂站起来,“你想殉情也得等我真死以后在说,你连真死假死也不知道,白认得你了。”
萧靖远从悲痛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到柳暗花明生机勃发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转过头仰望着站在床上的徐锦云,不可置信道瞪大眼睛凝视她,“你真没死。”
徐锦云叉着腰,肚子空空如也,四天没东西进去可不是空空如也,这个靖远还在纠结自己死没死,不客气道,“靖远,你赶紧弄些吃的来,我饿了四天了都。你不是没有行走过江湖,难道连闭息丸没听说过吗,于夜没跟你说,寒秋他来了吗。”
萧靖远见到徐锦云活蹦乱跳的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叫唤,瞬间喜极而泣,他一包抱住站在床上要吃要喝的徐锦云,将头埋在她的大腿上抽泣起来,这下子可把徐锦云吓着,这个,这个,靖远他不会真得以为自己死了吧。他刚才是真得打算殉情。
萧靖远哭得鼻涕眼泪弄湿了徐锦云的裙子,抽抽泣泣道,“锦云,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给父皇赐死了,太好了,你身体是热乎的。”
徐锦云什么尴尬场面没处理过,但这个男人埋头在自己大腿间哭啼得跟死了亲娘似,不对,淮贵妃还活着,徐锦云低头俯身看着他,靖远是真心实意,可他已经有了妻子,分别是早晚的事情,不过看在他差地为自己殉情份上,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活生生的吗,真是没想到把你吓着了。”
靖远继续埋头抽泣。
徐锦云继续安抚,“我让寒秋给你带消息,就是怕你做傻事,你还真是做傻事,要是这药效在延长一段时间我可真成罪人了。现在你成了皇帝了该高兴才是,我不是没死吗。皆大欢喜。”
靖远埋头在她大腿间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是亲吻又是搂抱,最后给徐锦云整气了,直接揪着他耳朵大吼道,“我说你要哭找别的地方哭去,抹得我裙子都湿透,你让怎么出去见人啊。”
“疼疼疼,锦云,我感觉到疼了,你真得活过来啦。”萧靖远哭腔中带着欢喜的声音。
“废话,我饿死快点给我找吃来。”徐锦云不耐道。
两人在书房哭一会儿吼一会儿,声音动静还不小,被饭饱餍足的寒秋和心急火燎的赵瑢袁六赶来三人听了去。
三个人一起嘴角抽抽,寒秋仰头看了眼两个虚惊一场的家伙,干笑道,“我就说没事。”心道姐你要是活过来得提前给我知会一声,我奔丧奔一半算怎么回事。
“不行,我进去确认下。”袁六实在不放心,怕是殿下风魔了自导自演的,赵瑢拽住撒腿要往里怕的袁六,“人家正过二人世界,你过去合适吗,寒秋不是都说了单大哥给了锦云闭息丸,他没有骗我们,虚惊一场。走走走,喝酒去,寒秋,走吧,等会儿再来给你姐收,不是,看你姐。”说完如释重负一手拽着同样送松下心的袁六加上刚吃饱的打着响嗝的寒秋。
两大一小三人在夜色的隐藏下没入院子小径,往来时的路径回去。
徐锦云假死遁生的事情算是虚惊一场,萧靖远欢欢喜喜给徐锦云布菜,夹菜,笑得跟讨好主人的大狼狗一样,徐锦云见他殷殷勤勤给自己是忙东忙西,有心想说不用了这些我自己可以,可想到他刚才拿着匕首要自杀殉情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感动,你说你都成亲还来招惹我做什么。徐锦云看着满脸欢颜的靖远想哭,特别想哭,想大哭特哭一场,“靖远,你不用这样,这么多我吃不了。”
萧靖远将鱼刺剔除来,夹着剔好的鱼肉片到徐锦云碗里,“你刚醒过来的,得多补补,这个刚捞上来直接送厨房新鲜着呢。”
“这个辣子鸡太辣了你不要多吃,慢些吃以后有很长时间吃呢。看你馋得。”
“喝点莲子杏仁汤吧,这个清凉爽口…”萧靖远乍见锦云死而复生心里简直喜不自禁啊。他殷勤替锦云坐着这些细微的事情。可这些看在锦云眼里难受,眼涩。
锦云慢慢放下筷子,萧靖远问她是否不合胃口,他再去换些,徐锦云直直盯着萧靖远,心中无限哀伤,但必须敛在眼里,淡然道,“靖远,你这份情意我心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这些,这些你应该给你王妃做,而不是我。”说这话时候徐锦云觉得自己喉咙不大舒畅,堵咽住似的,明明他们才是一对,可是最后谁也没有走到一起,难受是肯定,她应该走远远的,与靖远从此山水不相逢看,与他们萧家人从此再不照面,安安稳稳过她踏实的日子。
闻此言,萧靖远给徐锦云碗舀汤水的手臂顿了下,而后继续要舀满端到锦云面前,端正做好双目与徐锦云相视吗,不逃避,不退让,他要将徐锦云这个飘忽不定的人收进自己眼中,放在心尖上呵呵,不再被人伤害。
“锦云。”他牙齿洁白口齿清楚道,“我知道我父皇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没有足够强大能力保护好你,让你受尽委屈不甘,你说的王妃不存在,你应当明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装不下别人了。”说着他拉着徐锦云放在自己胸口上,让她的手掌心感受自己心脏因为她复活欢喜跳动的动静,也因为这只手是她的,所以跳动得格外来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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