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他帅。”
姜俭顿了一顿，这次却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盯着楚勤不吭声。
倒是楚勤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假咳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在开玩笑。
随即正色：“说真的同桌，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真的和他们那些人不一样。”
“所以朱赋贵这种人，就算你让他刀上一刀，他也不会一笔勾销。”
这道理姜俭不是不懂，但最近纷扰之事太多，让他在情绪之下做出了决定，此刻想来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
“但这事儿吧，我也不好说什么。”
楚勤叹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人之间，最难说清的便是钱的事儿。
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呢。
更何况姜俭他爹算是欠别人钱，还不止一个人。
楚勤没法给出合适的法子，二人之间便又陷入了沉默。
凌晨的江风好像大了起来，吹的江面的浪花有些躁动，白色的水沫飞溅，随风吹到二人颊间，有些微痒。
“诶，你爸有找工作吗？”
楚勤记得第一次去姜俭家时就遇到了他爸，那时候他爸好像是没工作来着。
“嗯。”
“那就好。”楚勤点点头，想起什么道：
“实在不行来找我，毕竟一定程度上，我还是符合你对我的刻板印象。”
楚勤笑了笑，原主这些年虽然看起来花了不少钱，但实际上楚勤看过手机里的存款，曾经幻想过如果这是点数，自己可以骑在系统头上叫儿子的画面。
姜俭还是没说什么话，但楚勤此刻却是有些困了，他坐在石沿边不想动弹，眼前景象在他眼中慢慢虚化，只剩下黑暗中混着点白色。
凌晨的江边水雾弥漫，湿冷的空气浸入四肢百骸，楚勤猛然坠入潮湿的梦境。
感受着肩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姜俭甚至都没转头，只是一直飘忽的视线凝了凝，向右肩瞟了一眼。
水花以二人察觉不到的速度缓缓向上爬着，姜俭只觉得耳边的潮拍沙岸的声音响了些，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压的有些麻。
姜俭终于轻轻动了动，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但好像一旦动了，身上便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浑身难受。
姜俭转头看了一眼睡的异常安慰的楚勤，僵持了片刻，他终是伸出手把人的脑袋托着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上半身终于得到了解放，姜俭轻舒了口气，而后便盯着楚勤的脸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睡着的人脸部肌肉是全然放松的，楚勤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一起微颤，青春期少年脸上的痘痘他是一颗也没有，光滑的肌肤上是短短的绒毛，从侧边看时被风吹过。
但鼻梁却异常高挺，眉毛也是浓密的粗黑，少年感盖过了一切，看着青春又纯真。
姜俭莫名其妙笑了，嘴里喃喃道：“确实帅。”
但是笑了一会，姜俭嘴角却挂了下来，想想起什么似的把楚勤的头轻轻摆正，又盯着看了一会。
“你...有没有骗我？”
睡梦中的人眼珠突然开始极速转动，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姜俭立马放开捏着楚勤脸的手。
楚勤的脑袋顺着重力自然往下垂，堪堪靠在姜俭腿上，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是在做梦？
要是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一场梦该多好。
也许醒来，什么困难都没有了。
长叹混在涛涛江水中逐渐向东流去，迎接不久后即将出现的橙色希望。
楚勤是被耳边轰隆作响吵醒的，那轰隆响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123的呼喊，他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感到脸上一阵湿漉漉的。
123：主人快醒醒，再不起来被淹掉。
天光微亮，虽依旧是暗的，但周边的景色已然浮现在眼前，只是楚勤刚醒，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看着不是很真切，脑子也还没回过神，整个人显得有些懵。
哗啦一声，不知哪儿来的水溅了楚勤满脸，带着夜晚的凉意把楚勤整的一激灵，直接坐了起来。
“卧——”
还没出口的震惊被眼前更震惊的画面压了下去。
脚下是不断翻腾冒着冒着白泡泡的江水，正被吸着不断往后退入不远处深褐色的江水中。
这全然和夜晚的景象不同，江水像是瞬间前移上浮，原本看着距离异常远的江面此刻竟近在眼前，潮湿的水汽混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江浪跌宕的声音几近笼罩了整个世界。
浑身上下都是潮湿的意味，但脚下最是明显，湿哒哒的甚至有些重。
楚勤低头看了眼，才发现刚才自己的鞋子应该是浸水了，此刻鞋面上正粘着些刚才江水的浮沫，抬脚时还会有一滴滴水往下漏。
“主人，你可醒了，我叫你好几次都没起来，你死了我可怎么办。”123站在楚勤肩头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
“等等。”楚勤此刻算是有些清醒过来，他想起来自己昨晚和姜俭在江边坐着聊天来着，然后好像，好像自己就睡着了。
那姜俭人呢？
楚勤视线一转，便看到靠在边上石块上闭着眼睛的姜俭，对方呼吸平稳，还在沉睡。
又看了一眼对方的鞋子。
好家伙，这人坐的比我高一点，鞋子还没沾到水。
“诶诶！小伙子不要放弃自己！”
不远处一阵声响传来，像是有人快速跑步间发出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
“哗啦哗啦！”楚勤还没反应过来，便有更大的响声传入耳间，他猛然回头，便见到蓄势而来的江浪，正卷起三层高的浪花向自己这里袭来。
涨潮了！
呆愣片刻，楚勤顾不得自己手上还疼，把姜俭推醒，单手撑着石块直接跳上岸。
“小伙子！诶怎么还有两个！别想不开！人生有很多种解释的！”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愈发近了。
江水一层推着一层近乎瞬间便行至眼前，于是姜俭睁开眼的一瞬间视线便被江水填满，但他反应迅速，几乎是和楚勤同一时间跳上岸。
“快走！”姜俭拉着还没站稳的楚勤跑着离开石岸边，那浪花又被吸入江中，只剩下白色泡泡在二人刚才站立之处渐渐消失。
身后依旧回荡着中气十足的声音，听着像个大爷，楚勤边跑边回头看了眼。
那人穿着亮橙色的衣服，应该是清晨沿江步道的保洁大爷，他向对方招了招手。
天色似是比之前更亮了一些，地平线上隐隐泛出橙色。
姜俭还在拉着自己跑，楚勤手疼也就算了，谁刚醒就跑步受得了，本来大脑就缺氧，这么一跑更缺氧了，脑袋晕得很。
楚勤回拉了姜俭的手，拽着他停下，大喘气道：“你...别跑了...等会...我休息会。”
姜俭也有些喘，他刚醒就见到眼前看着要吞噬人的江水，和梦里那吞噬人的红色给人的压抑感如出一辙。
他只能用尽全力拼命向前跑。
虽说脑袋因为缺氧隐隐作痛，但他们已经跑出了江浪的范围，虽说还在沿江步道上，但鼻间的潮湿腥咸的味道被周边草木清新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眼前也不再是单调的土黄色，富有生机的绿色占据了视线的一大半，不远处地平线上的橙色光芒也愈发浓烈，挤散了黑紫色的天空。
楚勤逐渐平复，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原主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他现在除了口渴，头也晕晕的，还有些头重脚轻。
楚勤动了动又潮又湿的脚趾，可能是脚也很重，这才保持了上下平衡。
“你跑什么？”他还是不清楚怎么就突然跑起来了，便问道。
姜俭看着楚勤，昨晚没休息好让对方变得有些憔悴，平日里微圆的眼睛此刻有些肿，睫毛也垂了下来，眼下挂着两坨放大的卧蚕，眼尾泛着微红。
“我...”姜俭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楚勤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深究，因为他现在快渴死了，脚上也是潮湿得很。
他觉得自己的脚现在绝对臭疯了。
二人去江边的24h便利店买了瓶水，楚勤还多买了一双拖鞋，粉色的，因为没别的色了。
结账的时候，楚勤突然猛拍了下姜俭的肩膀道。
“日出日出，同桌你快看，日出诶！！”
姜俭顺着楚勤手指的地方看去，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他见到地平线附近的橙色光芒更甚了，一轮火红色的弧线逐渐出现在视线里，只是被一片树木遮挡，看不清全貌。
123在楚勤肩头兴奋地蹦迪。
楚勤拉着他推开便利店的门，朝着沿江步道边飞奔，视线逐渐开阔，迎着晨曦中独特的清新味道，二人站在了缓缓升起的太阳下。
这里不似那种著名海边景点，看日出和看人头分不清楚。
这里只是一座城市最平常的清晨，有着规律的日出，拍打江岸的潮水和街道上人行的痕迹，但没人是专门为了看日出而来。
楚勤和姜俭并肩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江风不再如夜晚一般猛烈，而是淡淡拂过，二人静静地看着太阳完全显露又逐渐上移，为万物上色。
光芒渐甚，像是一场不期而遇又如期而至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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