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车内传来两声咳嗽。
时钦将车外的刀剑碰撞声听在耳中,知道再不阻止就难以收场了。
“曹大人要查便让开吧,”又是几声低咳,车外也听得十分清楚:“免得不配合差事的帽子盖下来,你我担待不起。”
“你的病刚好一点,再拖下去要误了婚期了!”叶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多不吉利!”
“人家堵着门呢配合些,免得背后说我们违法乱纪,做贼心虚、咳咳咳...”
哥俩几句话前后一堵,把曹琮架那儿了,搞得搜查叶家马车是一件非常无理的举动。
可惜,曹琮没有道德,自然不接受道德绑架,他十分自然的含笑点头:“还得是时公子明理。”
顺便含沙射影:“若所有人都像您这样坦荡,在下受到的刁难或许会少些。”
这是暗骂自己呢,叶三翻了个白眼跳下车来:“查出什么也就罢了,查不出来...别怪小爷不客气!”
“收起你们的刀剑,有这力气不去保家卫国真是可惜了。”曹琮并不接茬,淡然的对着自己手下训话,眼神却十分嫌弃的扫视着叶家孔武有力的护卫们。
叶家护卫在对面的死亡凝视下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让出马车。
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在马车里,那位武功高强的刺客是不是时家老二,只要打开门帘就能知晓。
若真是他,估计月底的婚事得作废了,毕竟新郎刺杀官员家眷怕是要牢底坐穿。
曹琮压了压有些躁动的心跳,伸手拉开车帘。
今日是入秋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明亮的阳光落在车内,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哇——”
巡检司的大小差役、不远处守城的兵丁、城门出聚集的百姓齐齐发出惊叹。
没人注意到,刚进城的一位姑娘眼神一凛快步离开。
只见宽大的马车中间放着一张书案,案子雕花镂空上面压着一面琉璃底下镶嵌着明珠,四面内壁以轻薄的锦缎覆盖更添几分富贵之气,车内还挂着些装饰用的小幅字画。
这一切在‘病美男’面前都黯然失色。
时钦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面色苍白的抱着暖炉,像是被车外的凉风刺激到了一般,以手掩面轻咳几声:“曹大人请恕在下不能下车,还请自便。”
曹琮可没闲心去看车内的布局,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时钦身上那可件疑的狐裘大衣,和几乎淹没了整个脖子的毛绒衣领。
他嘴角微动,动作夸张的以手搭棚,眯着眼瞧了瞧外面的艳阳天儿,又瞧了瞧那件厚重的裘衣,很是疑惑:“这艳阳高照的,二少这是唱的哪一出?”
放下手中的暖炉,时钦语气虚弱:“大夫说了病去如抽丝,在下近些日子不能见风,恐风寒之疾卷土重来。”
“呵呵,”曹琮听罢冷笑一声:“对不住,劳驾您将外衣脱下,方便查验。”
“姓曹的,你欺人太甚!”叶三怒不可遏:“说了不能见风,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哎、怎么说话呢,”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对着叶三劝诫:“曹大人是好官,他说查便是查呗,车里那娃子说的对,别显得心虚。”
周遭的百姓立刻支援:“查!查!”
“支持曹大人、曹大人做的好!还尚书公子呢,哼!”
曹琮伸手往下压了压,百姓安静下来:“大家伙冷静,怪在下没有说清楚,刺杀汤家母女的贼人,脖颈处有一处伤痕。”
“近日出入皇城的所有人都得查,并不是在下有意争对。”
他指着时钦遮了个严实的脖子:“秋天里穿着数九寒冬的狐裘,时公子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疑。”
“身正不怕影子斜,时公子冒犯了。”说着就要挽了袖子要亲自动手查。
“等等!”时钦艰难地撑起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挪向车门,那副贵公子装扮配上惨败的脸、屈辱不堪的表情,破碎感拉满。
对比好整以暇等着他脱衣服的曹琮,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不忍侧目,纷纷闭嘴。
转而私同情起来,悄声议论:“时公子...这位莫不是为救未婚妻惨遭落水的时家二公子?”
一位大娘叹气:“生得这样好看,到是惹人怜惜,时家尽出痴情种,这位时二公子早些时候还流连烟花柳巷,一副纨绔派头,谁知刚传出要成婚,那些个地方也不去了,倒是没堕了父兄的名头。”
时家主母早年病逝,从时国公多年来没有续弦可见一斑,当初时家老大不惜悖逆父亲,非要取个出身地位的女子也是性情中人。
这位时二少能在还没过门时豁出命去救人,也是不遑多让。
“愣着干嘛?死的吗?看不见主子不方便?”叶三一声怒斥,护卫立刻搬来脚蹬然后上前扶人。
时钦下了车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脸色惨白。
他抬手一粒一粒解着狐裘的扣子,盯着曹琮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曹大人今日所为,时某记下了。”
汤府。
汤芫在府中窝了数日,今天忽然接到了丹若报信,说时钦落水后受了风寒,此时正被挡在城门外被曹琮百般刁难。
“小姐快些去吧,晚了怕是要不好,我瞧着时二公子脸色不大好。”
这主仆俩已经将时钦视为自家人了,毕竟离了他可成不了婚。
不能成婚就拿不到那笔丰厚的嫁妆,没有嫁妆就还不上风雨楼的欠款,就随时面临着死亡威胁。
汤芫心思电转:“帮!必须帮!谁能比我这个苦主更清楚谁是刺客的?”
“快、备车!”
“可别将我未婚夫气出好歹来,平白耽误婚期。”
好在这两日的全城搜捕,给汤芫吃了颗定心丸,至少今日上街暂时是安全的。
一路快马加鞭,等到了城门处,正好赶上时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脱衣。
贵重的狐裘被主人随意的仍在地上,时钦任嫌不够似的扯了扯衣领,将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厉声质问:“大人可看清了,时某脖子上有没有你说的伤口?”
看清了,不止他曹琮看清了,在场的都看清了。
曹琮错愕的神情定格在脸上,不应该、怎么会没有伤口呢?他今日敢闹这一出是有十足的把握,可这人脖颈干干净净,别说伤口了,连半点儿划痕都没有。
封氏身上的血迹做不得假,刺客定然伤的不轻,可这有事怎么回事?
“廖武、”他不甘心的唤来手下:“你瞧一瞧可有不妥。”
“哎、我吗?”
“快点!”
廖武磨磨蹭蹭的上前,万分不情愿的围着时钦走了半圈,而后脚步一顿停在时钦左边,狐疑的视线落在了他露出来的脖颈处。
有些拿捏不准的又轻嗅了嗅,敏锐的捕捉到了浓重的檀香中那一丝丝熟悉的腥甜气息...是血!
廖武十分肯定的冲自家大人点点头。
曹琮松了口气:“来人、拿下!”
“我看谁敢!”一声怒呵,将所有人震在原地。
“曹大人好大的威风,”叶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嘲讽的对着姓曹的指指点点:“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儿证据也要拿人,怎么着,大人今日是非要给我兄弟扣个帽子?”
“咱时二少平时没得罪你吧?你说查车咱也配合了,让脱衣也脱了,这是几个意思?”叶三亲眼见过时钦的伤,衣裳再往下半寸就能将那伤口暴露出来,深知其中弯弯绕绕的他哪儿能让曹琮将人带走。
——一旦被查出来,自己少不得也要落个包庇的罪名,以他爹对他的嫌弃程度以及公事公办的态度,大概率不会出手相救,他可不想吃牢饭。
“时钦好歹是汤家未来的姑爷,他和汤二姑娘郎有情妾有意,有什么必要去害自己岳丈一家?”
“说得难听点儿,今日放任你若将人带走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屈打成招的事儿来!进了你巡检司的衙门,要什么伤口不能现捅一个?!”
曹琮冷笑,别人不知道他可门儿清,这位时二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廖武迫于尚书公子的威慑退了回来,暗中指了指时钦的左肩。
曹琮嘬了嘬牙花子,这俩人当真是块硬骨头,难啃至极。
有了上面那些话的铺垫,不管姓时的有罪无罪,只要他今日将人带走,那屈打成招、恶意争对的牌子就粘在他身上这辈子甭想洗干净。
当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
曹琮暗瞪了手下一眼,要是刚刚将人捉了,扒了衣裳有没有伤一目了然,若没有也不过道歉赔罪了事,这会儿可好,被人被拿捏住了,进退维谷。
查吧,的确没有证据。
不查了吧,他不甘心,明明距离真相就差那么一点点。
“大人、曹大人!”
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在城内招了招手,曹琮瞧着她有几分眼熟,正好避一避叶三的锋芒,于是立刻循声而去。
剩下城外一群人站在太阳底下干瞪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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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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