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的房间几乎什么都是新的。
淡粉的空调被,和床单成套的蓬松枕头,上面放着洁白干净的睡裙,连房间里都散发着淡淡的擦脸油香味。
夏初六和程奶奶想的一样,觉得两个女孩子挤一挤睡一张床这没什么问题,可垂眸看了眼自己旧旧的短袖短裤,脚上趿着一双快掉完色的塑料拖鞋。
对比起来,面前的梁遇像一朵娇嫩的小百合,而她像极了路边的狗尾巴草。
夏初六有些不好意思的翘了翘圆润的脚趾,低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刚才忘记问你介不介意了 ,这样吧,晚上我打个地铺,反正你家地板很干净。”
说完,夏初六又看了眼桌子上的报纸:“借用一下。”
哗啦哗啦,几分钟就把两张报纸平整的铺在地上,枕头被子丢上去后就那么睡了。
梁遇在旁边看得有些发愣。
扫了眼那足够三个人睡的床,想说其实可以睡床上的,夏初六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没有嫌弃的她的意思,像同学们背后说的,她性格慢热,甚至有时候给人感觉木讷,可对于外界的评价,她都不在乎,只要世界上还有阳光,爸爸妈妈还爱着她,就足够幸福了。
“夏初六,你睡床吧,地板很硬的。”
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梁遇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可夏初六那毫无反应的背影和起伏匀净的呼吸告诉她,人已经睡着了。
秒睡啊……
梁遇好像又在夏初六身上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关掉房间刺眼的大灯,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台灯,并特意调整台灯的方向,尽可能不让光线溜过去影响到熟睡中的人。
橙黄昏暗的光线中,梁遇换上睡衣,抬手熄灭了所有的光源。
世界彷佛一瞬黑暗,可窗外的星系依旧闪耀的挂在天空,月光一点点渗透进来,沐河汨汨流动,虫鸣蛙叫,这是夏季夜晚专属的白噪音。
夏初六并没有睡着,在确认梁遇睡着之前,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在沐镇,除了她那个抛夫弃子的妈,听说还有一个女人也同样家喻户晓,那个从沐镇走出去的优秀女大学生,王爷爷和程奶奶一辈子的骄傲。
名牌大学生,毕业后顺利留在城里,这对于那个年代的沐镇女孩们简直就是奋斗的目标。
后来女人领着一个帅气儒雅的男人回来,尽管结婚生子,可这些年听说跟老公相敬如宾恩爱有加,镇子上那些喜欢八卦的长舌妇们,想说王家的一丁点不好都找不到话柄。
梁遇是那对夫妇的孩子,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
夏初六脸皮向来厚,什么白眼和辱骂都能接受,也从来不理会所谓的社会阶级,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无非就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
可现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支配着她的大脑,不想和梁遇有过多的接触,她不太喜欢温室里娇嫩的鲜花,还不如路边那些自由绽放的野花。
就这么想了一会,困意来袭。
正当夏初六准备睡觉时,腹部猛地传来一阵钝痛。
“该死。”心里忍不住骂道,今天黄毛那一脚是着实不轻,消炎止疼药都管不到作用。
现在起来找水吃药一定会惊醒梁遇,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睡客厅呢。
眼下只好咬着牙,紧攥着被子,希望可以凭借强大的困意抵消腹部的这隐隐绞痛。
*
翌日。
外婆敲门来叫梁遇起床,早上七八点钟的阳光就有些刺眼。
梁遇想起昨天晚上睡在地上的夏初六,蹭的一下坐起来,发现地板上空空如也,干净的一尘不染。
“外婆,夏初六呢?”梁遇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初六他爸酒醒了,她一大清早就回去了,你外公也一块去对面了。”
梁遇眼眸明亮起来,收拾完正坐着喝外婆熬的小白粥,看见外公背着手走进来。
“对嘛,这才像个当爹的样子嘛。”
梁遇没有听太细,只知道夏初六他爸早就不给人修鞋了,外公说这两天碰巧有人介绍他去离沐镇二十来里的工地做杂活,难得有地方不嫌弃他的跛脚。
梁遇吃过早饭站在门前的榆树下,打算碰到夏初六就轻松的打个招呼,顺便问问她,问什么呢?梁遇也不清楚,问她昨晚睡了一整晚地板,会不会不舒服。
忽然,对面铁门传来响动,连忙把目光移开,顺手就扯下一片翠绿的树叶绞弄在白皙的指尖。
夏初六穿着和昨天一样宽大的衬衫,戴着一顶红色遮阳帽,鲜红的布料并没有将她的肤色衬得红润,反而对比起来有些许苍白。
发现她压根没朝自己这边看。
随着视线移动,梁遇看到了那顶帽子后脑勺上的几个粗白大字——腾辉旅行社。
夏初六穿过沐河上的小桥,去了新街那边,眼下正是暑假,今天要多找几个些需要帮助或者跑腿的外地游客,把昨天的损失补回来。
天气炎热,走了几圈才碰到一个需要带路的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地背包客,夏初六目前的词汇量虽然不多,但简单的单词连笔带画还是搞定了“客户”。
老外本身就有小费观念,夏初六第一单生意就赚到了五块钱。
兴奋的打开腰包,可把手伸进去后摸到了什么,掏出来一看,是一张旧旧的五十元绿色大钞,包里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夏初六,老子不在家的这两天别把自己饿死,没事别往外跑,中暑了没人管你。”
是夏老大出门前偷偷塞进去的。
太阳真够晒的,夏初六捏着纸条和钱,一时间发现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了,静静站了那么两秒钟便统统塞回腰包。
她跟夏老大几乎很少交流,可他们似乎又都知道,彼此是这个世界上最明白对方的人。
前面来了一波游客,夏初六立刻收敛情绪,眉眼松弛的走过去,可腹部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让她原地止步。
夏初六捂着肚子看着那群人从眼前走过去,听说学校里有男生打架破了内脏的事情,她的脑门立刻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止不住的往地上坠去。
止疼药和消炎药出门忘带了,眼下她只能扶着墙边一点点朝最近的药店移动。
忽热,视线内出现一双雪白的帆布鞋和一双纤细的漂亮的脚踝。
一道细柔的声音吹进耳朵。
“夏初六,你怎么了?”
抬眸,对上梁遇那双亮汪汪的大眼睛,女孩一袭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编了起来垂在肩膀上。
夏初六从来不相信中国的鬼/怪和西方神话故事,但多年后回想起来,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小天使的话,梁遇就是。
“我没事,可能就是吃坏肚子了。”她声色淡淡的回答。
梁遇见状连忙扶着她在旁边的小卖部外凳子上坐下,然后进去快速买了一瓶水出来。
“你肯定是昨晚受凉了。”
“我没有你们城里的大小姐娇气,去那边药店买点药就好了。”脸色较之前又苍白了不少。
说完,夏初六忍着不适站起来,而梁遇则很快发现。
夏初六灰色的裤子后晕开了一朵湿红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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