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居打小身子骨就好,发热后没有什么反复症状,又过几日身上的伤也好了小半。
虽还不能练功,但稍微做些事情完全没问题。
他能下床活动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重新归还于叶韶。
叶韶也没说什么,心安理得地看他忙活收拾,只偶尔提两下他的伤。
其实他也万万没想到,萧居身为萧家小公子做起这等活计竟是半点不生疏,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嘴。
萧居腼腆地抿出一抹浅笑,回答:“我爹爹说了,日后入了修仙界便以实力为尊,在得到他人尊重之前,万事都得学会亲力亲为。”
叶韶没有接触过人间界的世家,也不知旁人如何教育自家子弟,闻言点点头,好奇地又问:“那你可会下厨?”
他本是随口一问,并不觉得九岁的小孩会去学下厨,结果萧居真的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我爹娘与兄长都辟谷了。”萧居挠了挠头,“六岁那年我分居去我自己的院子后,他们就常常忘记我还需要用膳。我们家下人不多,我就经常要和大我五岁的小厮去膳房一起做。”
对于萧家情况,叶韶去年也是有过了解的。
为贯彻家训“亲力亲为”,全府上下统共就八口人——萧氏夫妇,大小两位公子,一名专门照顾小公子的小厮,两名守卫和一名暗卫。
等小公子年及束发,他身边的那名小厮也会被训练为暗卫。
这样一个并不算很出名的小世家,叶韶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祸害人间”了?
恐怕他们连祸害人间的能力都没有。
他瞥了眼身旁腼腆的小孩,又回想起去年爽朗的萧大公子与和善的萧夫妇。
萧居不知叶韶在想什么,提及下厨后灵光一闪,提议道:“慕掌门平日肯定很辛苦,不如日后由徒儿来负责师尊的膳食吧?”
几日下来,萧居的膳食交由下人帮忙从内门弟子的膳堂带回,但他每日都看着慕远柯准时准点给他师尊送饭,猜想他师尊应是不喜膳堂的饭食。
叶韶本想拒绝,可是扭头对上萧居的目光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说不出来。
那对干净纯粹的眸子里浸着简单的期盼与小心翼翼的试探,好似倔强地发着幽幽烛光,叫人不忍心吹灭。
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犯规了。
他闭了闭眼,旋即勾唇扬起一抹浅笑,懒洋洋地说:“既然你那么诚心,那我就允了吧。不过若是做得不好吃我可是有权利再拒绝的。”
“嗯!”萧居弯眼一笑,嘴角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讨喜。
恰好此时也临近早膳时分,萧居欢喜地跟随一名下人往膳房去。
目送萧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叶韶面色不真不假的笑容统统消散,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内室去。
内室摆了一个木架子,他一进去就直奔木架子而去,风风火火的,差点被内室里一张小凳子给绊倒。
堪堪止住向前倾倒的趋势,叶韶伸手往木架子上一捞,捞到了自己曾随手放在此处的传音纸鹤。
幸好还在。
叶韶呼了口气,把时常藏于左袖中的左手伸出,运气妖力飞快地往纸鹤里输入信息。
他的左手因不常露出,比其他地方要多出一分病态般的白皙。
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粉金手链,手心手背又各自从手链里扯出一条链子,与中指上套的同色环戒相连。周边点缀着桃花花瓣形状的小粉片,精致小巧。
这只传音纸鹤与普通的不同,是当初方闲走前留下专为他而制成的,不耗费多少妖力。
不稍片刻他便输入完信息,由那纸鹤展翅跌跌撞撞地往外飞。
纸鹤只飞到了窗外,又忽地一闪,身影顷刻间消失。
叶韶抓了抓头发,暗自唾弃自己的嘴。好端端提什么下厨,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么?
但愿方闲离开前有留下他需要的那样东西吧。
他拖拖沓沓回到外室,拎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放在手边,也不喝,就静静地看着。
茶杯内茶水涟漪未散,一圈荡着一圈,消散又相连。
原本焦躁的心渐渐平缓。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片刻,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的萧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帮忙端碗的小童。
叶韶所居的桃夭峰本就有一个常用的小膳房,来回不过一刻钟时间,叶韶并不奇怪他的速度,让小童把碗放在了桌上。
白瓷碗里盛着满满的青菜肉粥,上边还洒了些许葱花,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肉粥里的肉是很普通的家禽,修仙者一般不食俗世食物,但叶韶身为桃花妖没有那么多讲究。
他没有着急着吃,看了眼身旁的萧居。
小孩眼底亮着光,像是一心在期盼他的评价。可是他也很清楚地看到,小孩的眼角还是红的。
叶韶伸手揉了揉萧居的发梢,笑问:“你自己那份呢?”
萧居被揉得脸颊一红,软软地说:“还在膳房,第一份要给师尊先吃。师尊先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胃口。”
“好。”叶韶应了一声,这才在萧居惴惴不安的目光下转身坐好,舀起一口尝试。
肉粥早已被萧居特意晾至温热,入口刚好,鲜香顺滑,还掺着青菜特有的清甜可口。
他顿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咽下。
温热的粥滑下喉间,却宛若被放到岩浆里滚了一遭,炽热,烧灼。
从喉至胃,每一处都仿佛被点燃。
叶韶不动声色地握紧左手,抬眸,对上萧居视线。
萧居看起来颇为紧张,忍不住问:“师尊觉得……怎么样?”
顺手把勺子放在一旁,叶韶抿唇笑笑:“手艺不错啊。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做的?”
“就从去年开始的。”萧居也露出一丝腼腆笑意,“师尊喜欢就好。”
叶韶“嗯”了一声,又说:“你熬粥也辛苦了,伤还没好全呢,赶紧也去用膳吧,饿到可就不好了。”
萧居性子乖顺,闻言没再多说,点点头就出去了。
“吱呀”关门声落下,叶韶脸色当即一变,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翻滚的炽热滚烫。
“唔……”
细碎呻-吟难抑,他左手紧紧握拳,关节泛白。冰凉的链子嵌入,压在掌心。
叶韶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直到眼前隐隐有些变暗,这才听见粗暴的推门声。
“叶韶!”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但他已经疼得起不了身,哑着嗓子艰难出声问:“药、药呢?”
“在这里!”
唇边多了一个冰凉的触感,一股浓郁的药味自鼻尖蔓延。
他皱了皱眉,还是憋气一口闷完整碗汤药。
苦涩在口腔中炸开,裂出几丝清凉,顺着喉咙一路往下,逐渐抚平炙痛焦灼。
呼,舒服了。
一碗喝完,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的叶韶原地舒缓,直起腰板来长长舒了口气。
只不过叶韶这边完了,慕远柯还没完。
他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皱眉:“你明知自己不能吃这些,又作什么死?”
叶韶眨眨眼,湿濛濛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无辜:“这不是我那小徒弟兴致勃勃,不好扫了他的兴嘛。”
慕远柯对上他的视线,沉默半晌后叹口气:“萧居才九岁,身上有伤,你个做师尊的怎么还忍心让人家一小孩子给你做早膳?是我的早膳不香了,还是你良心又被狗吃了?”
叶韶“嘶”了一声,旋即悠悠然靠在椅背上,椅子的两只前腿微微离地。他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想了想说:“大概,都有吧。”
“我做给你就不错了,你还嫌弃。”慕远柯往他腿上轻踹一脚,到底没舍得用力,“萧居那边我去说吧,这碗你也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做。”
叶韶懒洋洋地回个鼻音,还不忘提醒他:“你记得说话小心点,别伤了我小徒弟脆弱的心灵。”
“你就宠吧。”慕远柯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迟早给你把天都翻了。”
叶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我小徒弟他乖着呢,你收拾完就可以滚了。”
慕远柯笑着哼了一声,端起盘子要走:“也不知方才是谁那么火急火燎把我叫来,没想到用完就丢,还真是无情。”
“不然?”叶韶噙着欠揍的笑意,“留着暖床?如果慕大掌门真那么热情,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慕远柯不是第一次听他开这种玩笑,熟练地丢出一句:“滚你的吧,浪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找得到道侣。”
叶韶扬眉:“要你管?走走走,我们桃夭峰可不欢迎你。”
慕远柯当即转身,腾出一只手,一边挥一边说:“这可是你说的,等会儿早膳我可就不送过来了。”
话一说完,他就开门走出了房间,不给叶韶丝毫补偿的机会。
叶韶本也不打算挽回,瘫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正好他也想借此机会带他小徒弟出去逛一圈,见见同门的峰主们。
但是他又在房里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萧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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