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们顿时丢了刚才的闲连劲儿（轻松没有正事），大气都不敢喘，直叫人看不上。
“慌啥？没打过狼？能上树的上树，备好火绒跟绳子，掐准了点儿就往下扔呗。”雀儿说完把白佳昌骑的那匹马往郝雨时手里一交，“这小子不用问，指定没爬树的本事，你劲儿大，抻着他点儿。”
“好办，那你呢？”
“在下头等着打狼啊，你以为我真来凑热闹的？”
雀儿说笑着隐身于树后，没多大会儿工夫，眼瞧一窝狼围上来也不惊慌，只等火绒把它们圈拢得差不多时，抽出靴筒里藏的飞刀，刀刀往眼珠子上奔，没有一刀扑空。
郝雨时不禁叫了声好，兴奋自豪混合着争强好胜，便只顾着用子弹穿透厚厚的狼皮，冷不丁漏下一匹狡猾的，绕到落单的白佳昌背后，只需奋力一跃，便可咬住他肉多的脖颈。
“老四！！！回头！！！”
雀儿这一嗓子差点把胸腔喊破，脚下着急一滑，右手便杵在了雪埋的石头上，隔着一连串的枪响，愣是听见了“嘎嘣儿”一声。
“没事吧雀儿？！”
“你管我干啥？我不让你看着点儿白佳昌吗？”
“他没事儿，狼死了，那不搁树上吊着呢吗？”
雀儿在郝雨时的搀扶下强站起身，果见树上的皮子们收紧了绳索，马屁股被抓烂了一块，白佳昌则安然无恙。
“你咋样？没摔坏吧？”
“没事儿。”
雀儿这才安心，抻量着（尝试着）动了动手腕，是有些紧，不过倒没有想象中疼。
“都他妈赖你们，瞎说八道的，这回好，手腕子真软了吧？”
雀儿接过底下人替她拾回的刀，一边擦拭上面的血迹一边骂道。
白佳昌经此一劫早吓傻了，跌跌撞撞跑过来道：“你们就知道打狼！都没人管我！我姐手摔折了，我也差点儿死了，等回去的，看我爹不打死你们！”
“别哭急尿痒（哭咧咧）的！不你自己张罗下来的吗？”
“我，我再也不张罗了，咱赶紧回去吧，我怕又遇上狼。”
雀儿一听，心说那哪成去，要不是为让你有命下山，我刚才都多余救你。
“要回你自个儿回，我手疼得厉害，得下山找贴膏药。”
郝雨时一听这话可了不得，“你看，我就说摔着了吧，赶紧，我陪你下山，让他们把少当家先送回去。”
雀儿瞥他一眼，想了想，道：“行吧，正好你对山下也挺熟的，等看完了手顺便逛逛，也算没白出来一趟。”
郝雨时被这意外之喜冲昏了头，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然而手下的皮子们却犯起了嘀咕，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吱屁（说话）。
“瞅啥呢你们？东西装上，人带上，赶紧回山上报信儿去啊。”
“那啥，四爷，就是吧，光您跟姑奶奶俩人去，俺们有点儿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那狼还能撵下山是咋的？”
“不是狼的事，是回去大伙儿一问，知道就您俩下山了，不得瞎合计啊……别的不说，最起码五爷心里……”
“放你妈的屁！”郝雨时这才明白过味儿来，一脚把那皮子蹬了个脸朝天。“老五是那样人吗？我跟雀儿走得直行得正，就你们一脑袋蛆，整天瞎他妈出（二声）咕（挑拨离间）！”
雀儿被他说得心里头暖乎乎的，上前拦了一把，公正道：“行了行了，你跟蛆较啥劲？你们也是，真要是不放心，就派俩人跟着一块儿，说这屁话，怨不得你们四爷生气。”
“俺们倒是也想，这不怕护送少当家人手不够么。”
白佳昌这时早止了哭，一见有了插嘴的空儿，忙道：“我也要去。”
“你干啥去？”
“我也要下山。”
“哟，这工夫你又来能耐了，不怕死了？”
“山下又没有狼，都是人我怕啥？”
“我看你是槽空了（饿了），奔着上啃（吃东西）去的吧？”
“去都去了，能啃就啃点儿呗。”
雀儿正中下怀，见郝雨时全无反驳之意，便做主只拨了两个人下山，以免人多了耽误计划，再者法不责众，剩下那几个回去挨骂时，心里多少也有点儿底气。
……
时近正午，向来热闹的前厅却正笼罩着一团乌云。
白中夫搓着袖头上的一点血沫——不错，正如白佳昌所料，是姓崔那女人的——等差不多搓匀净了，更大的雷便也跟着雨点子下来了。
山上众人听说雀儿跟郝雨时一起下山，当即发出了蝗虫啃食庄稼的窸窣声，其中尤以倪广文声音最大，一个字一个字崩到对面的晁平脸上。
“这俩人可真够没心眼儿的，道那么难走，天黑得又快，这要是赶不及回来，搁山下住一宿，好说也不好听啊。”
晁平对此丝毫不予理会，只冲着白中夫的一脸阴霾说道：“四哥身手好，雀儿也不赖，有他俩护着，少当家不会有事的。”
“身手不赖还半截折了根爪子？再往远走指不定又遇上啥事。”
“雀儿也是为了救少当家，一时着急么，她那么大人了，您不用惦记。”
白中夫扫了一眼地上那几匹狼的眼窝，嘴张开一半，又合上了。
“对了大当家，四哥不在，山门那儿也不能没人盯着，正好我今儿个没啥事儿，要不就替他一天？”
倪广文听了便笑，“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不放心你那浪不丢的媳妇儿吗？”
“那你说咋整？雀儿下山，我能跟没事人似的？这是大当家不同意，再凡（但凡）同意，我立马下山。”
“行了。”白中夫打上头不耐烦地咳了一声，“为个平头子（妻子）跑到山门上挨冻，叫弟兄们听见了也笑话，既然你相信老四，就消停等他们回来吧。”
晁平见白中夫发了话，自知多说无望，只能一心念着计划平安，人也平安。再想一想，哪怕计划没成，只要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对他而言便也称不上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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