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峻自我检讨,或许自己是被读博的日子PUA了,养成了两大美德,一个是从不拒绝,一个是迎难而上。这两个思维惯式给他的人生结出了累累恶果。
不然他现在也不至于生着一肚子气的同时,却在给疑似出轨的老婆手动洗澡。
简直是疯了。
更疯的是他都气成这样了,身体竟然还违背他本人的意志,疯得更不合时宜、不知轻重,让韩峻觉得很没面子。
淋浴喷头下,徐槿时懒洋洋地站着,任由水流冲过身体,她闭着眼享受韩峻在她头上揉搓泡沫,那么修长有力的手指,揉搓的时候却又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总想避开,徐槿时这时就会把他拉回来,确保洗干净不留死角。
她还偷偷掀开眼皮瞄了他一眼,像满足了好奇心的猫似的,饱含深意“哇”了一声。
韩峻脑子一热,感觉给她翻了个面,一边赶进度似的狂冲泡沫一边气急败坏,“徐槿时,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坏。”
“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靠着墙闷笑。
兵荒马乱的一个澡,徐槿时是洗舒坦了,韩峻又不得不耽误许久才出来。
躺下时,韩峻刻意挨着边睡下,可没过半分钟,徐槿时一条腿就架了上来,局势瞬间变成两个人一起挤在床的边缘。
“要掉下去了。”他语气有点烦躁,是真有点烦。
可惜徐槿时没听出来,不仅没有见好就收,手还往里面钻。
韩峻眼疾手快抓贼一样抓住她,手动把她搬回另外半边床。
“韩峻,快到零点了,”徐槿时喊他,她裹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脸,平时波澜不惊的杏眼此刻闪着光,有种小孩子分享睡前故事一样的兴奋,“你有没有听说过,跨年的瞬间你在做什么,就等于做这件事做了一年,在电梯里就是做了一年电梯,在加班就是加了一年的班。”
韩峻有所耳闻,但他一向没有给事物附加特殊意义的共鸣,就浅浅嗯了一声。
他隐约觉得徐槿时是在铺垫什么,果然。
她的脸在被子里埋得更低了,声音弱但格外清晰,“所以……我们试试做一年怎么样?”
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韩峻以为自己流鼻血了,下意识摸了摸,没有血,只有呼吸烫得吓人。
他坐起身,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徐槿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主动,这么奔放,这么猴急?
外面吃了那么多零食,回家还急着炫饭?这合理吗?
但该说不说,她回家还有胃口炫饭这件事好像还有点欣慰。
“知道啊,小别胜新婚,况且我们本来就新婚,有问题吗?”她还挺理直气壮,“好吧,如果你不想或者累了那就算了……”
忍无可忍,韩峻翻身压上去,“你真的很坏。”他拼命压抑着想戳穿一切与她对质的冲动,呼吸却背道而驰溃不成军,慌乱地从耳根拂到颈侧,又落到嘴角。
徐槿时笑着偏开头,“快点。”躲开了吻,却又哼哼唧唧催促着。
这是陷阱。攻城略地之时,韩峻苦涩地品尝现实,但意志的敌人如此强大,一点点虚假的甜头竟能盖过真相的苦,那陷阱就成功了。
零点已过。
要说这一年做了什么,韩峻想,是做了一年的困兽之斗。
*
早上,韩峻下床穿衣服,动作麻利。
“干嘛去?”徐槿时翻个身,雪白的胳膊夹着被子,语气黏黏糊糊地喊他。
“工作,有点事,”既然说到这,韩峻干脆开诚布公,“对了,我接手了一块工作,在高新九路那边,可能经常要去驻场,回不来。”
“好远啊,都快出城了,不会一周都回不来一次吧?”
“不至于,看情况吧。”
“哦,”徐槿时点了点头,她知道高新区那块地方,估计食宿比较简陋,“那下次去超市多采购点东西你带过去备用,别太苦了。”
就这?
韩峻以为她对自己的先斩后奏会颇有微词,没想到反应如此平淡,他低着头整理换洗衣物,“……我还担心你觉得不妥当。”
“怎么会,工作嘛,可以理解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是不回来就行,也就是说,她不在乎是不是每天都回来。
那不回来的日子呢,她是无所谓,还是偷着乐?
万一她又想昨天那样主动又热情,但他偏偏不在,她会老老实实等他,还是……
一念及此,韩峻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收书包的动作用力得像在捆麻袋。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徐槿时却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她急冲冲的,没来得及穿衣服,草草裹着毯子就跑去了客厅,片刻后提了个大袋子回来,塞进韩峻怀里。
“好冷好冷,”她重新缩回被子里,只露出脸,像个大虫子一样跟韩峻对话,“新年礼物,快看看。”
是一只双肩背包。
精致的真皮料子,低调的暗纹印花,空间大但自重很轻,实用又美观。
“看你喜欢背双肩的,我一眼就相中这个了,感觉很适合你,”徐槿时乐呵呵的盯着他,“你喜欢吗?”
韩峻完全没设想过会收到礼物,说喜欢的时候声音钝钝的,他把旧背包里的东西转移到新包里,再背起来试试,轻巧又舒适,而且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比他原来那只买电脑送的包时尚漂亮许多。
“好看好看,喜欢就好。”
“但是,我忘了准备礼物。”韩峻抱着背包感到惭愧,更惭愧的是他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没有送过徐槿时东西,结婚、圣诞、新年……他居然一直觉得自己做了挺多,却完全没有一点所谓的仪式和浪漫。
“没关系,别想太多,我也是凑巧撞上,顺手买的,”徐槿时浑不在意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一滚一个小机灵,“而且你送了呀——昨晚很棒!”
成功地让韩峻反应过来后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溜了。
*
新厂的工人很无语。
元旦,新年的第一天,法定节假日。他们对韩峻的问候语从“韩工,来了啊。”变成“韩工,又来了。”
韩工背着个新书包,跟个新开学的学生似的绕着厂子走了一圈,其实也没别的事要做,值班工人说,就这点事微信交代了我拍给您就是了,还用得着您大老远跑一趟?车费报销都不够的。
韩峻自认确实没什么理,让他们各自回去,自己抱着书包准备蹲宿舍去了,看门的老蒋实在看不过眼,把他拉回自己家吃饭。
老蒋四十多岁,和老婆一起住在厂子边的活动板房,他总说谢院士对他家有恩,把他带出了村,还给他一口饭吃,第一次见韩峻他就认定这年轻人一定是“谢院士衣钵的继承者”,踏实肯干,未来大有可为。韩峻不想拂他的面子,一味闷头喝可乐,老蒋老婆看他连酒都不会喝,更犯愁了,“韩工,你这么耿直,以后怎么找老婆哦!”
“我成家了。”
“啊哟,已经成家了?是我没看出来。”老蒋老婆心直口快,笑着打趣:“成家了大过节的咋自己跑出来,不在家陪老婆。”
韩峻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老蒋肘子戳了戳老婆想让她别再说了,她脑子却转得快,“小两口吵架了是不?我就知道,没事啊韩工,听我的,早点回家把话说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多为对方着想,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临走前,她给韩峻塞了两包米粑,油纸包着,有淡淡的甜香,她说这是自己家做的,原料干净,带回去当礼物送给老婆。
米粑是新鲜的,要当天吃。
没办法了,那就回去吧。
韩峻在路边打车,或许是过节的缘故,等了许久都无人接单,只好继续增加选择范围,好不容易等来一辆顺风车,还是辆镭射粉色的特斯拉。
拉开车门,韩峻傻眼了。
——驾驶座上的人有张熟悉的脸,阿诺。
“您好,尾号多少?”
韩峻报了数字,但身体僵硬地犹豫着是要上还是要走。
“随便坐呗哥,坐前面聊聊天,坐后面不用系安全带,看你方便。”
他还想聊天?
本来跨出半只脚的韩峻转身进了副驾。
车门一关,上路。
车里有股类似高级商场里的香氛,前玻璃下面一排潮玩玩偶,韩峻认不得,但大概知道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玩意儿,贵且有自己的门道,他不自觉地双手抱包端坐着,像个误入潮人圈的老实人,对一切只敢远观不敢触碰,却不知对方的目光也在打量自己,最好落在了他的包上。
“有实力啊哥。”阿诺见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用眼神点了点他,“包真不错,低调奢华,这款挺难买的,上周我陪朋友在旗舰店里也就看到一只,都断货了,你哪儿入的?”
“哦,我不大清楚这些,”韩峻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把包抱得更紧,含糊解释道:“家里人给的。”
“嗐,我猜也是,哥你也不像关心时尚的样子。”
韩峻:“……你倒是很关心时尚的样子。”
连车都是镭射粉的。
“那是,”阿诺对此倒是十分坦率,爽朗的笑容里满是得意,“不瞒你说,我其实就是靠脸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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