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容容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整个倚楼台被烧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不堪重负的房梁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坍塌的危险。
呼救声,痛哭声,气息奄奄声不绝于耳,随处可见的都是重伤的人,垂死的人,狼狈地跌坐在各个角落,眼神里写满了惊恐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继国尚雄,涂山容容发不出声音,找起人来肯定不方便,更何况世班是他提议的,他需要保证这些矜贵少爷们的安全,如果出事···
继国尚雄挥手,“你们先去帮忙灭火,剩下的人每个带一位大夫,分头去找。有消息立刻来门口的位置来见我。”
“是。”
洋洋洒洒的一众武士迅速分开,就连大夫们也纷纷提着药箱,忙的焦头烂额。
涂山容容跟着他们就要离开去找人,去被继国尚雄一把抓住手腕,“你跟着去干什么?!找人他们比你有效率。”
“放开我。”涂山容容比划着。
继国尚雄这些年为了跟她相处,没少学习手语,更何况两人一起创办学校壮大的默契还在,他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我知道你着急童磨,我也着急。”
“你真的着急吗?”涂山容容白皙的侧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怒意,“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多年好过吗?”
继国尚雄解释,“那是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你从来不肯相信我。”
“放开我!”涂山容容关心则乱,现在听他都这样还不忘指责童磨更生气了,“我自己去找。”
“我,不是···”继国尚雄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自己都嫌弃自己嘴笨。
涂山容容挥开他的手,根本不听他接下来的话,着急地提着裙角,就朝着大火中赶过去。
倚楼台是这几年快速窜起来花街红店,店里陆陆续续地培养了好几个才能出众的花魁,她们凭着姿色才情拦了花街大半的生意,不少权贵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春风一度。
原本修葺的华丽壮观的亭台楼宇成为一片焦土,只剩下冲天的大火和重重叠叠的泼水声,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大火彻底烧灭,但被困在里面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涂山容容提起木桶,用水把自己浇湿,嘴里捂着湿帕子,想也不想地冲进了火场。
跟着她追来的继国尚雄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不顾自己的安危闯进去,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咒骂了一句两面三刀的童磨之后,气急败坏地也跟着浇了桶水,想要跟着冲进去。
“大人,我们找到源少爷了。”
最先出发的仆役扛着灰头土脸的源子衡找到他面前,阻拦了他所有的打算。
“咳咳~”
“咳咳咳咳~”
源子衡脸色苍白,虚弱地抬眸,“我出去如厕,躲过一劫。但是柖曳他们···咳咳咳~”
“咳咳咳~”
他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清楚,就被浓烟呛的咳嗽个不停。
继国尚雄追进去的想法彻底被打断,从仆役手中接过源子衡,弯腰将人背起来,“先别说话了,跟我来。”
“大人,还是让我来吧~”仆役见他动作,着急开口。
“你代替我守着门口,要是发现其他人立刻带他们去隔壁的酒馆,小野大夫,跟我来。”
“是。”
“嗯。”
火势大的惊人,浓烟聚拢,就算捂住了口鼻,也支撑不了太久。
涂山容容原本就嗓子不好,现在更是被呛的窒息。
他们一群公子哥,人数不少,再加上他们几个都是白天翘课离开溜出去玩的,不可能呆在二楼的包厢,而一楼的大堂连着出口,如果火势起来的话,逃出去不会很难。
一群人到现在都出不来,只能说明···
涂山容容绕过层层坍塌的房梁柱子,终于看到了大厅的惨状。
燃烧着的横梁和最上面房顶瓦片坍塌,底下砸中的人无数,很多都是世班里的孩子,有的腿被困住了,有的整个人都被砸出个坑来,血液顺着残留的肉渣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痛苦的声音和微弱的求助。
涂山容容顾不得其他需要救助的孩子,勉强地撑着意识在一片废墟中找熟悉的身影。
他喜欢穿大红色衣服。
最开始办学校的时候,他的智力残缺,经常被一些个头大的孩子们欺负。
她那个时候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得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每次回来也只是装个没事人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他被一个小孩子从二楼推了下来,倒在地上全身是血。
涂山容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样场景。
小孩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皮开肉绽,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的肉,他漂亮的白橡发被活生生地剪掉一块,还被调皮的孩子用糖黏在一起。
他用着沙哑的嗓音,若无其事地安慰她,说‘小妈,我不疼的,你别担心。’
怎么会不疼呢~
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自那之后,他总是穿着一身红袍,因为这样,即使流血受伤,表面上也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样,她就不会担心了。
思绪翻涌之间,涂山容容已经在瓦砾之下,找到了被埋着的人。
童磨倒在血泊之中,发丝都被烧焦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迷迷糊糊地强撑着意识,喊道,“小妈~”
“呜呜呜~”
“我好疼~腿,好疼~”
“咳咳咳~”
涂山容容把自己湿手帕盖在了他的鼻息间,抓着他的手捂住,“摁着,放轻呼吸。”
童磨的眼圈当即委屈的通红,像个在外面受到了欺负的幼崽,乖乖地捂住口鼻,“呜呜呜~小妈你怎么办?”
“呜呜呜~”
“对不起~呜呜呜~”
涂山容容把瓦砾推开,也不顾自己的手被烫伤,看到血肉模糊的右腿,道,“咳咳~除了右腿,还有哪里疼?”
“呜呜呜~”
“呜呜呜~哪都疼~!”童磨哭的鼻头红红。
涂山容容简直要被气死了,骂道,“活该!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跟着他们来?”
“呜呜呜~”
“这里有糖吃~”
“满脑子都是糖,被人拐了还得帮着别人数钱。”涂山容容恨铁不成钢,动作却轻柔地脱掉他的鞋袜,查看他的伤口。
“啊~”
“嘶嘶~”
“疼,呜呜呜~”童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刚刚还要昏睡过去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精神的不得了。
“小妈~你轻点儿,呜呜呜~”
骨节错位,还有一部分凹陷进去了。
涂山容容蹙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大火,来不及了。
“能站起来吗?”
“呜呜呜~我试试~”
涂山容容把他的右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自己从右边站起,“能走吗?”
她白净的小脸被烟熏的满是灰尘,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胸口窒息的闷痛,咬着牙站起身。
男孩子要是长起个子来,就像是雨后的春笋,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时候,之前还没有她腰高的小萝卜头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了,胸膛宽阔,身材高大,终于有了一点儿男人的样子。
涂山容容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小腿打颤,肩膀上好像被砸了一块大石头,沉的她连腰都要直不起来。
“小妈~”
“呜呜呜~”
“这个给你,这个给你~”
童磨泪水悬在眼眶上,也不大声的哭闹了,单手撑地,借着对方的力量,顺势站起来,踉跄了两下,勉强站稳之后,立刻把自己的湿手帕还给对方。
涂山容容偏头躲过,“我们赶紧出去。”
“可是手帕···”
“你先用着,我进来没多长时间,影响不大,是你太沉了。”
“呜呜呜~”童磨委屈吧唧地缩回手,“我以后再也不多吃了。”
涂山容容唇角翘起,肩膀耸动个不停,“看不出来呀,反省这么深刻?”
也不知道昨晚吃了三碗饭,两碟子点心的人是谁。
“小妈!!”童磨气急败坏了,小脸涨得爆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了好了,我们先出去再说。”涂山容容无奈轻笑,一手抓着他的右手,左手拽着他的胳膊让她搂住自己的腰。
童磨这才注意到她浑身**的,光是这样贴着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现在已经是晚秋了,她还···
他的面容闪过一抹懊恼。
早知道就不放火处理对方的尸体了。
她体寒,本来就怕冷,到了小日子的时候肯定又要疼了。
源子衡这个废物,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涂山容容扛着他,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更别说注意他此刻的情绪了,她强撑着身体,专心地绕过摇摇欲坠的横梁和火势大的地方,刚才她一个人过来的轻松,但是现在背着一个人,很多狭窄的地方都走不通了。
角落里,一个荷包很快地被大火烧成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它里面装的珠子本该被淬炼融化,现在却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刺眼,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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