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做了噩梦。
梦中,他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背对着他,颓废地抱着一个盒子,垂着脑袋,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狠了···”
“小容儿~”
“对不起~”
他失魂落魄地念叨半天,童磨听的并不真切,只是最后那句‘小容儿’让他回了神。
“你说的是小妈吗?你认识小妈?”
水天之间,纯澈宁静。
童磨漂浮在空中,想要凑上前去,却只看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根本看不清他原本的样子。
“让她走!”
“让她回去吧。”
“你会害死她的~”
“你会害死她的~”
童磨蹙眉,“你什么意思?少装神弄鬼的!哦,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东方月初派过来的吧?怎么?想要劝我?”
“你会害死她的。”
“你有没完没?”
“我怎么会害死小妈?你再乱说小心我真的生气了。”童磨眉宇间不悦。
“放她走!”
“是那颗珠子,毁了那颗珠子,都是那颗珠子的错!”
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疯疯癫癫,着了魔一样地开口催促,他猩红了眼,“毁了那颗珠子,那颗珠子一定有问题!”
“什么珠子?”童磨不知道他是怎么错开思绪,只感觉他说起话来毫无逻辑。
“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天地间风云骤变,血腥味铺天盖地袭来,脚下密密麻麻地全是血,一片血海中,无数面目狰狞,如同怪物一般血口大开的残肢将他层层缠绕。
童磨不惧生死,甚至对此嗤之以鼻,可就在他满不在乎地踏过尸山血海的尽头,他看到了倒在鹅卵石中,吞石自杀,再没有一点儿呼吸的小妈。
他瞳孔放大,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傻立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小妈!!!!”
童磨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后背冷汗涔涔,打湿了他的衣衫。
“做什么噩梦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涂山容容把他摁了回去,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蜡烛燃烧过半,天色已经深了,静谧的房间只留一点儿余光洒在熟悉的人儿身上,她穿着一身朴素淡雅的白色和服,浅绿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发梢微卷,温和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怎么?烧糊涂了吗?连我都不认识了。”
童磨一把搂住她的腰,把苍白的脸埋进温暖的怀里,“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他魔怔了一般,喃喃地重复个不停,泪水断了线。
小妈死了!
小妈死了!
怎么可能?!
她不会离开他的——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涂山容容低头,揉了揉他的乱糟糟的发丝,笑的无奈。
童磨紧紧地抱着她,活像个在外面被欺负狠了的幼崽,固执地不肯松开手。
“小妈~”
“在呢~”
“小妈。”
“在呢~”
“小妈~”童磨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她,“我做噩梦了。”
“梦都是反的。你是烧糊涂了,我去给你倒点儿水?厨房里还热着粥,醒来饿了吗?”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忘记自己是什么晕的。”童磨闷哼哼道。
这记仇的性子倒是十年如一日。
涂山容容好气又好笑,“我当时不是让你回去了?不把我好心的规劝放在心上的人是谁?”
童磨难得的乖顺,老老实实地喊了句,“小妈。”
涂山容容挑眉。
这是又想让她不要走了?
“你带上我吧!”
“你说什么?”涂山容容的笑容凝固。
童磨从她的怀里爬起来,顶着头上的银针,认真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去你那里。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小妈你那么弱,我得跟过去保护你才行。”
“哈?你是疯了吗?”没有得到涂山容容的回答,她身后另一道狂妄自负的嗓音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东方月初斜倚着床头的位置,因为有床帷的遮挡,再加上夜晚视线昏暗,童磨从醒来就没有注意到对方。
“容容···弱?你是脑袋进水了?还没睡清醒?要不是来这边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妖力全失?谁知道是不是···”
“厨房的粥好了,能帮我去端一下吗?”涂山容容打断他。
“切!你就惯着他吧!”东方月初憋屈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披着道袍,烦躁地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不重不轻地关上。
房间安静,沉默地两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童磨自卑地低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是脸庞瞬间血色净失,惨白地不成样子,孱弱的身板随时都要倒下。
“先躺回···”
“是因为我吗?”涂山容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磨的质问打断。
“不是。别瞎想了,你的烧还没退,先躺回去。”
涂山容容要扶着他躺下,却被童磨赌气地一把挥开了手。
“啪——”
不轻不重,却清晰可见。
涂山容容的手停顿在空中,没有放下。
她向来平静温和的面容难得的蹙起了眉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你骗我~”
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在被褥上,砸在她的面前。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孩子的眼泪也可以这么多。
“你骗我。”童磨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我说你之前为什么要着急的办学校,甚至不惜冒险去和继国家合作。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妖力明明还在的。怪不得自从我醒来后,你就再也没用过当初的那种法术,我还以为你是怕被周边的人知道,惹来觊觎。”
“童磨,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涂山容容被拆穿之后,轻叹,“我来之前就是重伤,妖力早就消失了,能残存一些才是意外。后来消失也只是自然而然。”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初我醒来之后,你会重伤昏迷整整一个月?!你说啊!!!”童磨怒火中烧,伤心地大声质问。
涂山容容沉默。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自诩聪明,这些年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候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可谁曾想,小妈,你才是那个最会演戏的人!”童磨红了眼,搭耸着双肩,颓败无力地垂着头,“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像足笑话。”
“你病了,先好好休息,剩下的等你好了我们再说。”涂山容容站起身,想要离开。
“小妈。”
就在她即将打开门之际,童磨出声喊住了她。
涂山容容的脚步顿住。
“我···不够格去你们那边是吗?”沙哑卑微的征求。
涂山容容不该动的恻隐之心浮现,一如当日自己去问他,‘能不能别丢自己?’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所以她硬下心肠,道,“是。”
童磨的手将床单抓出褶皱,“所以,你更不会为我留下来,是吗?”
“是。”涂山容容答得果断,连犹豫都没有。
童磨的神色颤动,蠕动着干裂的唇,张阖了半天,“我···我知道了。”
“好好休息,一会儿把粥喝了。”涂山容容拉开门,没敢再去放纵自己心软。
明明知道这是他的苦肉计,她既然识破了,又怎么愚蠢的上当呢?
“等等!”
涂山容容的手一僵,“还有什么事?”
“小妈,对不起。”
“你忘了?自己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这些年都是我自作聪明,连累了你,也骗了你。”
“我也骗了你。咱们两个也算是扯平了。”涂山容容淡淡地开着口,“别再去跪着了。你也看到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要走的。”
“我知道。”童磨失望地开口。
“你知道就好,别再白费力气了。”
“嗯。”
涂山容容几乎是逃命般地离开这个窒息压抑的房间,根本没有看到身后童磨的表情。
卧室突然安静下来。
黑暗中,童磨颇为遗憾地掏出袖口中的药丸,塞进了自己嘴里。
只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真是的···
白烧了一夜。
小妈这次可真的是狠下了心要走,还有那个搅屎棍,东方月初。
废话哪儿那么多?
如果当初不想办法废了小妈最后一点儿妖力,她当时就走了。这样简简单单地当个普通人,既不会惹了人注意,又能保证安全,多好嘛~
幸好他反应快,不然小妈怀疑到他身上怎么办?
童磨叹气,撑着下巴,苦恼个不行。
如今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用这个办法。
小妈到时候一定会很生气吧?
不过——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个搅屎棍究竟有多重要?
是他重要?
还是自己重要?
小妈,你可千万不要选择错了,让我失望啊~
不然,我真的会很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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