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赶来的时候,衣衫褴褛,清俊秀气的脸庞上还带着打斗后的痕迹,淡淡的血渍渗出,划痕一道道的,只不过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了。
泥土中全是血,空气中是刺鼻粘稠的味道,让人不适地想要逃避。
是小雅儿的血。
小雅儿人呢?
他的眉头拧紧,简直能夹死苍蝇。
涂山容容跪在原地,失了魂魄般地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的手上全是血。
荒凉的天地间,空荡地却容纳不下一个人。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小雅儿呢?她和你碰面了?”
情急之下,三少慌不择路地抓住面前的人儿,急迫地逼问,“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发生了什么?!”
涂山容容低着头,闷不吭声。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三少见她不搭理自己,使劲儿地摇晃着对方要她回神。
可能他的催促起了作用,浑身是血的涂山容容终于缓慢僵硬地抬起头,像个被玩坏的木偶,每动一下,都能清晰地听见她骨骼里坏死的声音。
腐烂的玫瑰种在亲人鲜血的土壤里,它的刺被人用最血腥残忍的方式拔出,时期已到,于是由内而外的开始枯萎,衰败,即将死去。
三少的瞳孔一震,手停顿在空中。
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她,不是臭丫头。
涂山容容晃了好久,黯淡的瞳孔才渐渐有了焦点,她的嗓音嘶哑,如同干枯的乌鸦,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来了啊。”
“发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小雅儿人呢?”三少耐着性子,又问了她一遍。
涂山容容用沾着泥土和血的微凉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对方侧脸。
三少一怔。
臭丫头的指尖,好凉。
像是个死人。
‘死人’?
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字眼?
内心涌起不安,让他从未如此焦躁。
“小雅儿人呢?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急促,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
涂山容容反复地确认了好几遍,才仰头,轻轻地喊了句,“哥哥。”
三少的羽睫震颤,张阖着唇,半天没说出话。
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儿,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臭丫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不肯喊自己哥哥了。
明明···
明明小时候很可爱的。
很乖,会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哥哥。
然后他就会佯装很嫌弃~
其实他很喜欢的。
因为家里的缘故,他永远是最小,被照顾的一个。
知道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他是开心的。
他也可以做兄长,照顾别人了。
只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哥哥,没有人告诉他自己应该怎么当一个哥哥。
他只能笨拙地学着大哥照顾他那样,催她练法术,然后教她怎么教训坏人。
可是她好笨啊~
妖力弱的要死,法术教了那么多遍都学不会,他当时明明一遍就学会了。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笨蛋?
要是学不会这些在外面很容易被欺负的。
不好好学法术就算了,后来她还跟自己各种耍滑头,偷懒了。
正好赶上父亲出事,大哥和自己被重伤,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后,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越来越暴躁了。
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做了很多言不由衷的事。
他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后来···
她开始躲自己,讨厌自己,还总是喜欢跟小无暮玩儿。
跟一个人类玩儿就算了,偏偏还要跟他偷偷续缘。
他承认,小无暮确实是那些年来最出彩的人类,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可是再厉害,再有天赋又怎样?
那是人类,寿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她是妖,她可以活几千年,几万年,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没日没夜的守着个人类,乞求他们卑微的感情吗?
他的妹妹凭什么要过的这么憋屈?凭什么要浪费时间委屈自己?!
这世上好的,厉害的妖多了去了。
他反对的没有错,只是他也没想到王权景行竟然真的能作出虎毒不食子的行径。
害死小无暮的又不是他,他也很惋惜对方的死的。
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她把自己当成杀人凶手。
那件事情只是阴差阳错,是她感情用事,非要把这又脏又臭的污水泼到自己身上。
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他可是她的亲哥哥,她因为一个外人,就这么对他!
再后来,她变得越来越厉害,还想代替涂山红红插手天外来物的事情。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找上的人都是必死之人吗?
他为了把她踢出去费了多大的力,偏偏她每次都要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不相关的小无暮也好,表姐也好。
他才是她的亲哥哥不是吗?
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外人和自己闹?!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把自己的易容术,医术,各种傲来国独有的法术都教给她了。
可是她竟然用这些自己教给她的东西来对付自己,还成立什么过家家的妖盟,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再打什么主意。
她这些年偷偷地参悟苦情巨树,不就是为了换回涂山红红那只小狐妖吗?
他天天养伤之余,还要防止她各种搞小动作的去送死,他能不骂她吗?
为什么非要去救抛弃她的凤栖?
因为凤栖这种人,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值得吗?
因为一个抛弃自己的母亲而已,那个女人要是能想到她,当年根本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涂山。结果自己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值得吗?
为什么每件事都要先斩后奏?
事前跟他好好地商量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主意这么大?
就像现在这样——
三少目瞪欲裂,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肩膀,却被她身上爆发的强**阵弹开。
虚空之泪?!
小雅儿拿到的那颗是假的,童磨的那颗在自己手上,她怎么会有虚空之泪?!
不光是他,就连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也坐不住了。
童磨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
小容儿不可能有虚空之泪的!
那东西···
原本该敌对的三少和童磨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底的震惊。
血红的虚空之泪漂浮在空中,滚烫的波动,巨大的能量甚至能掀翻周围的草木,更别说是人了。
巨木翻折,山峦崩坏,天空塌陷。
三少和童磨用出自己全部的妖力,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眨眼间阴沉沉,头顶笼罩上一层灰雾,将人困在其中,囚笼一般,挣脱不得,反抗不得。
童磨平静的脸孔被一点点打破,裂开。
他的表情狰狞,因为极度的恐慌而扭曲,阴森可怖,像只血口大开,想要将人吞噬殆尽的野兽。
狂风大作,吹乱了涂山容容浅绿的发丝,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神空洞,一步步地走向童磨。
“小容儿,你怎么了?别吓唬我~”
“你的虚空之泪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刚才的事情我做的确实过分了,不过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现在我还在这里,你不会想要回去吧?要是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你不是很担心那个世界的安危吗?”
童磨试图用一种温和的口吻劝对方的冷静,可是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睫寡淡,像是什么不重要的物品一样。
他的笑容一顿。
下一秒——
整个人漂浮在空中,气力被一点点地抽干,曾经她给他的妖力被她全部收回,虚空之泪作为过渡的媒介,把她破败干枯的身体填满。
“小容儿!!”童磨彻底地撕破脸,眉宇间阴沉地要杀人,“你是想死吗?”
“住手!!臭丫头——”三少终于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重声阻止。
可是已经来不及。
他红了眼,拼了性命地想要阻止。
住手!
臭丫头。
同样的事,你还要在我面前做第二次吗?
你要我活生生地看着你死两次?!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住手!!听见没有?!!啊啊啊啊!”
“小容儿——”童磨想要挣脱不得,怒吼。
妖力流失殆尽自己不会死,但是妖力回到她身上,她必死无疑。
涂山容容神色平淡无波,昔日的妖力回归本身。
三少和童磨被强大的虚空之泪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两个男人目瞪欲裂,面容狰狞。
没有人希望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臭丫头!”
“我让你住手你听见没有?!”三少前所未有的暴怒。
涂山容容专注地分离虚空之泪的衍生品,对他们的愤怒充耳不闻。
童磨的眸色越发的复杂凝重,幽深犹如悬崖深不见底,没有人懂他此刻在盘算什么。
不消片刻。
鬼灭之刃在空中凝结成实体,冰冷的刀刃锋利。
涂山容容握着刀柄,刀尖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童磨被一股无形力量困在地上,成大字状,脖子被死死地捏住,他扭头看向来人,笑容僵硬恐怖,“小容儿,你要做什么?”
“你别忘了,就算杀了我,我身上也还有你说的那个‘转世续缘’。”
三少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两人。
童磨自己知道?!
“我永远不会···嗯~”大汗淋漓的闷哼,强忍疼痛。
童磨的白橡发丝黏上泥土和血液。
他的右臂被涂山容容亲手砍断。
“我记得鬼的肢体也是可以再生的对吧?”干枯嘶哑的嗓音犹如死人一般,涂山容容清冷的脸庞上被溅满了血。
童磨笑的开心,故意挑衅,“怎么?想要报复我啊?那小妈你动作可得快点儿,不然身体撑不住,就没办法送你‘最后的亲人’回家了~”
三少怔怔地愣在原地,耳朵嗡嗡地响,头脑一片空白。
什么叫臭丫头最后的亲人?
什么叫最后?
为什么分开他都懂,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什么叫‘最后的亲人’?
不是还应该有小雅儿的吗?
小雅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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