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馥郁,口味醇香。
西州少春色,独饮一杯,也算是赏春了。
屠名微摩挲着微粗的茶盏,阔大的口子倒平添了几分豪气。若是往常的平和日子,这里应该也还是热闹非凡的。
时过境迁,现下的西州战时的气氛却更浓烈些。
“这位女郎,不知可否同桌一饮?”清凉微寒的嗓音,与这气氛焦灼的西州格格不入。
屠名微并没有抬头,她低头为自己倾饮,眉目淡然,“随意。”
这么多位置不坐,非跑来这边坐,意在沛公不是?
“之前偶遇过女郎,某先前还向女郎求过药,不知女郎可还有印象?”
偶遇?
屠名微不禁吐槽,那也算偶遇?
她抬眸轻笑,“您是?”
“某姓王,王寻客。”
早前在边境遇到过的一位奇葩买药人!
这家伙一进来屠名微就注意到了,但这人心理素质上佳,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上来寒暄,别的不说,脸皮是顶顶扎实的。
上次这人求药时明明自己身体素质也不咋地,但他当时并没有开口为自己求,反倒是买了别人用的清风丸。
对于这么一位买药的路人,屠名微当然是不会有太多的印象了。
而且当时这人的声音和现在的声音也不是同种概念,遑论他们从未见过面,更不要说什么一面之缘。
那她为什么会记住他?
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是奔她来的。
“药吃完了?”屠名微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话题,只是随口一问。
王寻客衣着略厚,显然身子不太好,受不得寒气。他拢拢身上的披风,和煦道:“某听闻女郎近期逗留西州…做了不少事……”
不少事?
她为大将军诊治?人还醒了?
屠名微一点儿也没想把自己面前的花酿分享出去,她自倾自酌好不快活。
“所以呢?”你又有什么目的?
屠名微虎视眈眈回望过去,眼里兴味十足。
想也不用想,八成是让她入营为士兵诊治,为国为民之类的。
不等对方开口,她目光沉静地回答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想你也知道我的规矩。不行就是不行!坏了我的规矩,代价,你付不起。”
她是一个人能劈成八瓣还是能残肢重生,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她为国为民的。
讲真,你为国为民了吗?就这么来要求我?
都到西州了,贵公子的派头味儿还这么浓,衣着、用品、饭食,不说和士兵等同,便就是上将,您都高出人家待遇一大截呢!
屠名微的视线落在对方顶级的玉佩环饰,您也配要求我?
王寻客当然读懂了对方的警告与嘲讽,他落下眼睫视线同样追到自己身上的配饰,他是王氏嫡长子,不管怎样,都不能落了王氏的派头。
这不是他想怎样的事情,是王氏需要他怎样,他就怎样。
世家大族子弟不过如是——都没得选!
但他还是想劝劝,此女子医术高超,若真能为军营所用,士兵的折损应当不会这么惨痛。“女郎,您习医之初心,所为何?”
屠名微倒是眸子一亮:“毒死他们。”
王寻客:“……”
哪位医士学医的初心是为了杀人?
哦~
这位!!
屠名微将最后一口花酿送入口中,她见对方无言,便坦然起身,同时口中还道:“私以为,军士之死不在医者,在家国,在上位者,在自身。若没有别的事儿,还请不要再找我了!”
她实在想不通,她一个人是能救多少人,先不说她本来就没有治病救人的本心,会医顶多算她的一项技能,谁说会就得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
世间众人都如此单纯美好?
不过是欺负老实人罢了!
她没有道德,所以不要试图绑架她——做无用功。
如果家国强大,那他们就不会打仗;如果上位者清醒筹谋,那他们也能运筹帷幄;实在不行,靠自己不行?强大自身,减少折损。
怎么也都比她这个治标的强吧!
她是可以去救治伤患,可源源不断的伤患送来,这种情形就是华佗在世也只能就地起坛超度了。
对了!她当年是不是还学过几招关于渡鬼的本事。
怎么做的来着……
被清退的小店内,独坐的王郎君背影稍沉,一旁的随侍关心道:“郎君…”
王寻客略略叹息:“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女郎好生冷漠,生长于斯,竟也能视百姓若无睹。”若真得这么一位名医,天底下不知要少死多少人。
王寻客暗暗摇头:“不是冷漠,是清醒!”
是啊,病灶不除,单单救几个人又有什么大用?
而且,是她提醒了他,她这样的人,军营里的上位者会甘心让她去为普通军士诊治吗?
还是,为了区别自己的尊贵,将她圈禁成为上位者的专职医士?
像她这般有用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些心思狭隘的,难免不会对她动手。
届时,不是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后累死,便是被他人谋杀。
是他想岔了!
屠名微忽略刚才的小插曲,还是心情不错地返回到了大将军府之中。
天色将晚,李贞倒是抽空来到她的院子里问候了几句,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逐渐融入夜色的李贞,屠名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怅惘——吾家有儿初长成啊~
都能独当一面了……
她为大将军诊治的事情,拖到最后一天,事情也终于迎来了**——纷至沓来的帖子,全都是邀请名医过府一叙。
屠名微给大将军诊脉结束后,大将军散了众人,留她下来说话:“有劳女郎这段时间的照顾,近日来倒是给女郎平添了不少麻烦。”
屠名微收拾着东西,不缓不急:“人嘛,活着难免有麻烦。”
听了她的话,张荀予双鬓斑白的面容倒是多了几分喜色,“女郎胸有沟壑,不拘泥于世俗。”自己活一辈子才想明白的事情,人家年纪轻轻便洞察明晰且运用了。
何止望其项背啊,简直是拍马不及。
“夫人说近日替女郎收了很多请帖,想问问,女郎是什么意思?可否要一见?”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无需理会。”她只留下这四个字后,便离开了。
是切身实地地离开了!
李贞连给她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直都是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也因为这样,那些人也只当屠名微是李贞偶然间求得的名医,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原本以为要滞留很久的事情这么快就完结了,看着浩大空荡的原野山河屠名微又拿出了那本熟悉的小册子。
“来吧,让我看看,谁是下一位幸运儿。”
内容丰富的小册子封面都有些起毛卷边了,屠名微也懒得理,烂了正好。
嗯~海州~
临近中州,到时候还赶得上陆嘉学的婚礼,可以有。
初日的曦光不过幽幽几缕,无边的旷野之中有一女子快马扬鞭,在无尽的自由中她试图找寻着自己的方向。
这一次,是沿海富庶的海州。
走走停停月余,在西州战事大捷的关头,她抵达了精致繁华的海州。
比起北方的冬雪漫漫,细软温柔的海州更像是她记忆里的江南。
不过,大俞朝只分九州,有些地形山脉细细计较起来和记忆里的过往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舆图她也曾看过,能对应上的不过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势。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海州的商贸非常繁华,不只是陆上贸易,便是海上贸易也是十分繁荣昌盛。
与其说是温柔乡,倒不如称之为富贵乡更为贴切。
大俞朝的钱袋子,重兵把握的州府,皇权垂直的地方,海州府的上官其奏疏可直达御案。
缴纳完入城的费用,屠名微便想先落脚一间客栈,而后再去寻人。
彼时正值晌午,太阳不温不热,气候适宜,她真的很想睡一觉。
入住旅店的经验,屠名微可谓是十分纯熟,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而后找了间中等条件的客栈。
中等条件的,既不会太差,也不过太招人眼。她一贯如此,低调行事。
店伙计将马匹牵走喂食,屠名微也开始了这段时间的第一个午觉。
睡醒的时候,也才未时末。
不到三点。
她点了一些饭菜,店伙计给送到了屋里,一盘盘菜□□人的精致饭食被摆到桌面上,饶是屠名微见多识广,也被这海州城的花样给惊到了。
几年不见,这搞事情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了。
这还是饭菜吗?
称之为艺术品也不为过吧!!
果盘给她雕了一座楼,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屠名微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个,海州城内都有?”屠名微指了指这夸张的果盘。
店伙计笑着说:“都有,不过每家店的景可能不同。”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积玉巷有个很有名的富商,他前段时间邀请人过府一叙,听说摆的是天上人间明月宴,便就是这果子刻,里面都是用会发光的明珠做点缀。”
会发光的亭台楼阁,现代不罕见,可这是什么时候啊……
屠名微默默点头,“真是…意趣十足。”其实是豪奢十足。
“可不是!当下大家都以能去这位富商家中入宴为荣呢!我听人说,这明珠果子刻,也不过是个不足为奇的小菜罢了。”
后头传出来的,说是吃的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屠名微看着面前的饭食,所以……我之前吃的都是什么??
不自觉当猪的屠小娘子默默垂泪,海州,究竟是我来迟了。
店伙计退下后,屠名微突然优雅了起来,她一点一点地品茗其中滋味,最后得出结论——海州不愧是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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