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二天了吧？镇国公府可有人前去吊唁过？”宋云芝依旧立在房顶上，眼睛望向城郊那一处院落。
“相府老夫人昨日清晨去世，听说明天清晨就会出殡。我爹娘都不去丧礼。”
镇国公府虽然喜欢明哲保身，不会主动去招惹是非，但也世代忠良，从不与沽名钓誉之辈为伍，自然不会与丞相府来往。
“我前几日刚给老夫人做过衣服，昨日老夫人离世，悲痛难忍，去看看她，也不无道理。”宋云芝毫无心理压力地说出这一句话，闻人异感叹于她张口就来面不改色的本领，其脸上也丝毫不见一点悲伤之意。
七日前，丞相夫人曾来成衣坊让宋云芝加急赶制出衣裳出来，那衣裳的样式被规定的十分严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动：衣服由蓝色布料为底，绣“五蝠捧寿”纹样，包括衣裤，供十一件套。
“这不就是寿衣的形制吗？寿衣跑你成衣坊里来做干什么？虽然为家中长辈做寿衣是寻常之事，当刚做完寿衣人就死了，这么巧吗？”闻人异咬着嘴唇，眉头紧锁。
“嗯，这是奇怪的地方。寿衣来成衣坊做就不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今年是平年，而非闰年。因闰年比平年多一个月，所以在闰年为老人做寿衣，普遍认为可以为老人增寿，而且明天清晨出殡，太迅速了。”宋云芝依旧望着那片院子，话锋一转，“说不定你今天晚上能收到寿衣，或者，那人会对你做什么更越界的事情。”
“……”
想到昨天晚上那白色身影眷恋般握着他的手，然后把一个小纸人放在手心里，又俯下身去，冰冷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处，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轻笑。
那轻笑声戛然而止的一瞬间，白色身影也随之消失。
闻人异回过神来，一身冷汗，捏了捏小纸人，又举起来，房间内虽然很黑，但是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黑暗中，白色的纸人几乎看不清轮廓，只有纸人红色的眼睛，似乎自带光亮，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闭眼，全是纸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脑海中。闻人异不敢再睡了，只能睁着眼睛等到天亮，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跑向成衣坊。在那里看到穿着素白长裙的宋云芝，又条件反射地被吓了一跳。
“老夫人一路走好。老爷、夫人。节哀顺变。”宋云芝对眼圈微微泛红但仍不失威严的丞相杨远和杨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宋姑娘，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送我母亲一程。”杨远弯了弯腰，算是道谢。
“老爷，宋姑娘可是为丧礼的举办出了一份力的。母亲的寿衣是宋姑娘亲手加急制作的，这京城皇亲贵胄中，何人不知宋姑娘手艺非凡，能让宋姑娘送母亲最后一程，我们也都心安。”杨夫人拉住宋云芝交握的手，泪眼涟涟，她的声音没有小到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见，语气里尽是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请杨夫人带我去看看老夫人，让我能亲自送她一程，而不是衣服代劳。”宋云芝声音清冽，十分平淡。
相处这两天下来，闻人异算是发现了这位宋姑娘似乎天生上情感就十分迟钝，只会十分正经地说话。
刚刚那杨夫人，话里话外都是把宋姑娘捧到高处，又暗戳戳地说宋姑娘不仅接寻常定制衣服的活，还会接手寿衣制作，且不说京城高门大户多少都会有些忌讳，就再拿什么“加急”的话语来说，搞得好像宋姑娘巴不得寿衣赶紧派上用场似的。
“声音这么大，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也还好宋姑娘根本不理那杨夫人，顺着她的话就提出去看老夫人。”闻人异小声嘀咕了几句，在前面走着的宋云芝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宋姑娘，老爷和我都没想到那天早上老夫人突发心疾，真的多亏了宋姑娘赶制出来的寿衣。”说着说着，杨夫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宋云芝只瞥了一眼拿着手帕十分失态的杨夫人，然后就将视线放在了躺在冰棺中的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虽然闭着眼睛，也没有呼吸起伏，但不难看出她眉间仍然慈祥，满头银丝增添了几分和善。身形十分瘦小，蓝色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似乎偏大了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皱皱巴巴的，布满了皱纹。
“一一。”宋云芝的手向后伸出，闻人异顺势递上一盏灯。
闻人异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弱冠之年，又生的好看，虽然不似镇国公那般位居高职，但也经常出席各种宴席，不少人认识他的脸，要跟着宋云芝来相府老夫人的丧礼而又不被认出来，只能简单易容，扮作云芝的侍从。
“这灯名为招魂灯。我听闻此次事发突然，许多流程被省略，希望这招魂灯能帮老夫人找到回家的路，能常回来看看。也能起到长明灯的作用。”
兴朝的葬礼流程为“招魂—祭奠—出殡”，“招魂”并不是招来死去之人的灵魂，而是希望死去时离开□□的灵魂能回到死去的肉身之上，从而获得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
但老夫人的丧礼没有这个流程，甚至连长明灯都没有点。
纵然兴朝再怎么风气开放，对于丧礼，从来不是可以马马虎虎草草了事的，更何况这位老夫人更是地位十分高。
所以没有这个环节，究竟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宋云芝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招魂灯的作用似乎与平常大众所认知的“招魂”不同，听在杨夫人的耳中，有些瘆人
——说不定死去的杨老夫人会回家呢~
“谢谢宋姑娘，母亲在天有灵，会感谢庇护宋姑娘的。”杨夫人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十分勉强。
“成衣坊还有事，我先走了。”宋云芝好像真的只是对老夫人的突然离世感到十分痛惜，想让这位和蔼的老人一路走好，也许只是自杨夫人自己想多了。
毕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宋姑娘，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老夫人，所以你看出什么来了？”走出那方小院子后，闻人异快走了几步，跟上云芝，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非正常死亡。至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原因。有意思的是，如果有经验的人来看，那很容易看得出来死亡原因并非心疾。与相府有关系的人必然不会少了刑部或者大理寺，难道都不装一下了？”云芝回头看了看院子，依旧被大片大片的白色覆盖住，笼罩着悲痛与严肃。
“你今天有事情吗？”云芝突然换了个话题。
“啊？有…有啊，怎么了？”闻人异被突然到了。
“去集市。”宋云芝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前者的眼神一片清明，没有夹着分毫情感。
但后者还没有回过神来，像是跟不上宋云芝的脑回路。许久才呆滞地点了点头。
半夜。
熟悉的感觉又缠上了闻人异。
这一次，那个白色的身影竟然……
中秋安康喔~
今天（啊不是应该是昨天……10月5）跟家里人一直在玩，然后一直没有时间写文qwq，滑跪。
再次祝中秋快乐！早睡噢[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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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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