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伤痕
“把衣服脱了。”
君九年面色一如既往的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温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脱起了衣服。
看着这样的君就年,郭熙臣的脸更冷了,窗外风雪呼啸,屋子里的人已褪去最后一件衣服,却让他本就冷着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只见苍白瘦弱的身躯上横纵弥补着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和头上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形成了一种残酷的对比。
是他们对他用了刑吗?
不对,一些疤痕明显有年头了,看起来最新的疤痕大概也是要有几个月了。
“是太子打了你吗?”
“太子是君,月善是臣。”
他轻轻抚摸着眼前这副伤痕累累的躯体,温热细腻的触感像是上号的暖玉,让人流连忘返,可以再好的于是有了裂纹也就失去了价值,他将指甲深深陷入,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挖出。
“君九年,你这副破烂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君九年扯了扯嘴角,仰起头露出了个笑脸。
“是月善身体丑陋,碍了大人的眼,是月善不好。”
他这么说着,一边将手覆在了郭熙臣的手上,狠狠甩开,鲜血淋漓,溅上了泛着冷光的铠甲。
“啊!月善真是笨手笨脚,弄藏了大人的盔甲。”
郭熙臣沉着脸,一把抓住刚才甩开自己的那双手,将人从轮椅上一路拖行。
到了一个架子前才停了下来,取下一根鞭子。
就算君九年已经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也没关系,他会用自己的痕迹覆盖那些过去的伤痕,让他更加凌乱不堪。
一鞭一鞭下去,血肉翻飞,君九年本就苍白的脸看起来透明的随时都要消逝,整个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一声不吭。
“是本官下手不够重吗?你怎么不叫!”
“太子殿下不喜欢听到我的声音。”
重重的一鞭狠狠落下。
“大人想听我的声音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鞭一鞭的落下,而他听见了君九年的呻吟,像羽毛落在皮肤上那样微弱,却又有着似有若无的痒。
鲜血染红了地板,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腥甜,伤痕累累的人已经昏睡,双眉舒展,嘴角带笑,恬静的睡颜就好像做着一场美梦。
他抱起伤痕累累的人,轻柔的好似怀抱一捧月光。
为君九年盖上被子后,他推开了门,门外风雪止息,月色皎洁 。
“把李林景叫来,要快。”
说完,他先行为君九年进行了简单的医治。
一名白须老者,鹤发童颜,踏着月色来到督统府,在见到伤痕累累的君九年时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愤怒,不听,不看,不说多余的事,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诊脉,敷药,开药,一系列流程如流水般流畅。
“不要留疤。”
“大人,这是生肌膏,在伤口结痂掉落后,每日涂抹一次。”
老者从药箱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郭熙年。
这伤口看着可怖,但只是皮肉伤,主要是失血过多,性命倒是并无大碍,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命途多舛的郡王殿下,这此的伤可比在京都是轻得多,那可真是伤到筋骨了……
看伤口包扎的差不多了,郭熙年这才出声道:“再看看他的腿。”
白须老者将针扎在青年的腿上,一针又一阵,青年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恬静酣睡。
老者冲他摇了摇头,但依旧留下了药方。
老者名叫李林景,是宁古塔有名的医者,也是被流放的前宫廷御医。
送走大夫后,他站在床边,俯视着已然安睡的君九年。
他的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痕,看来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安逸……他想象中的君九年应该是那种无忧无虑,是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成长的芝兰玉树。
在学宫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这么认为了。
君九年的睡姿很端正,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双手规矩的放在腹部,莫名的,他感觉这样的君九年就像一颗树,一颗安静等死的树。
他拍醒了正在睡觉的君九年。
“这是我的床。”
君九年闻言挣扎着想要起身,包好的白色纱布隐隐透着血色,他按住了正在挣扎的人,将其抱起,移动到床的里面,随即自己也上床,熄灭灯火。
“同窗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同榻而眠,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竟然会这样躺在一起。
呢喃的声音好似不愿惊扰这份静谧的夜色,可君九年的声音却在这静谧的夜色李分外清晰,停在郭熙臣的耳朵里,更是一声惊雷。
没想到……原来,他还记得他。
“没想到皇孙竟然会到寒门学子云集的稷下学宫读书……”
“是啊,我和大人是同窗呢。”
“稷下学宫学子上千,莫不是人人都是本官的同窗了。”
“当然不是,但我一定是你的同窗,因为我们现在同床了。”
同窗?同床?郭熙臣反应了一会儿转过弯来,才继续说道:
“……这里没什么同窗,只有长官和罪人。”
“原来长官是可以和罪人同塌而眠的啊!真是让月善长见识了。”
“你不想睡,我可以把你扔出去,不用一晚上,你就会变成冰雕。”
“罪人即使成了冰雕也是罪人,督统大人会将变成冰雕的月善打碎吗?”
“我倒是不知,原来众人口中的如玉君子竟是如此玩弄唇舌之徒?”说起来除了那次揍过他以外,他的确没有和君九年有过什么直接接触,关于他的大部分事都是从那些嘈杂的人嘴里听来的,无论他想不想听。
君九年又继续说话了。
“听起来,大人好像对我很了解。”
不,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或者说在这之前他所了解的也不过是被人口中的君九年,而他也对此感到认同,但实际接触下来,虽然不到一天的时间,无论是这个人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他满身的疤痕,抑或是此刻的喋喋不休,都让君九年这个人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不再是之前的高高在上,不食烟火。
“……郡王殿下应该对自己的风评有所了解吧。”
“那些评价的人里也有你吗?”
他并没有主动参与过他人的闲言碎语中去,却总是成为他人闲言碎语的中心,他不明白此刻的君九年追问自己的原因,但这并不重要,长官只需要知道自己是长官,知道谁是自己的犯人就够了。
至于犯人的想法,那并不重要,因为犯人只需要服从。
“你不过是个罪人,而我是你的长官,你要对我无条件服从。”
“……”
郭熙臣说得对,他是罪人,他是天下的大罪人……
君九年不再说话了,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
“现在,长官要下命令了,君九年,睡觉!”
黑暗之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太轻,太短,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遵命,我的督统大人。”
夜色回归了他本来的静谧,但堆满积雪的深夜,却是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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