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可压下自己的心神不宁,去斟酌辛云的问题。
江流风,江鸣云。
凤流,凤鸣。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有亲缘关系。
任小可眨了眨眼,仅仅是迟疑了一瞬,便认真回答:“他们是兄弟。”
“兄弟……吗?”辛云的视线转移到任小可的身上,她身体后靠住了藤椅,微弱的烛光下她的脸色晦暗不明,侧身朝着桌上水渍的方向倾斜过去,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勾勒出来了江流风的真名,“那凤鸣那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任小可明知故问:“阿云难道认识我师兄的兄长吗?”事实上她早已知道结果。
区别只在于,辛云会不会承认罢了。
微光从辛云的指尖点到最后一个笔画的时候散逸,辛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我和凤鸣那家伙是老相识啦,虽然他可能早就忘记我了……”
辛云扯了扯嘴角,抬高的手腕按住了眉心:“不过我现在也不怎么在乎他就是了,顶多是年少时的轻狂而已。”
有什么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任小可有心想要窥探,却因为那画面闪过的速度太快了,辛云的情绪太稳定了,所以她只能懵懵懂懂地看着辛云,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好奇。
面对任小可显而易见的目光,辛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想什么,她的视线扫过桌上的荧光,那双只有眼白的瞳孔微动。
“我已经尝试用名字联系你师兄。”辛云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只要他修为到位,名字被人做了动作,应该能意识到。”
她想着:“既然是凤鸣的亲弟弟,能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任小可认真点头,仰着下巴看着辛云:“我师兄当然厉害啦!尤其是一手杀鸡做饭的本领,我刚领教过,超棒!”
“……”辛云无言地看着任小可,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一个凤族还能委身洗手做羹饭,还杀鸡做饭?他是在培养自己日后料理凤凰的本事吗?毕竟凤凰和鸡可都是出于一源的禽兽……”
任小可不满地摇了摇头,反驳说自己的师兄才不会对同族兵刃相向呢。
辛云眨了眨眼,却是笑了起来。
她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那双纯白色的眼睛似乎看向了远处天空的方向。
她轻声回答:“不会兵刃相向?可惜,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生命,最终都逃不过竞争挣扎的命运。”
“我也一样。”
辛云在浅笑。
那是与她表现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浅笑。
她回答的时候,仿佛本身就是和天地格格不入的。
任小可有一瞬间的怔然:“阿云经历过什么吗?”
“我经历什么啊?”辛云啧了一声,却是很快恢复到了她的正常状态,调笑道,“我经历的事情可海了去了,你想听什么啊?”
任小可的眼睛好像都亮了起来,她举起手,眼神期待地看着辛云:“我、我都想听,我不挑的!”
结果辛云伸出手,弹了任小可的小脑袋瓜:“不挑也没有你的份。我可没心情把我的往事当睡前故事讲给孩子听。”
“好痛……”
任小可可怜巴巴地捂住了额头,反驳道:“才不是睡前故事呢!我现在可精神了!”
辛云却打了一个哈欠,从桌边站起身来:“你不休息,我可要休息,打地铺也好,饿了去翻那里的橱柜也好,你师兄找来了带你走也好,别打扰我睡觉就好。就这样,再见——啊不,最好再也不见。”
“哎——等等阿云!”任小可想要叫住辛云。
“没什么好等的,晚安。”辛云摆摆手,转身进了内侧的睡房。
门惯性闭合。
依稀可见辛云干脆利落躺下身拉上被褥盖过自己的身体的画面,细微的鼾声隔着门传来,再加上心声的逐渐微弱,证明她确实已经很快进入了梦乡。
任小可看着关上的睡房的门,鼓起腮帮子,把手里的热茶放下来,推到了桌上,然后站起身,抱着小白蹭到了睡房的门边,贴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属于辛云的心声彻底无了。
任小可叹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着四处的环境。
环境很普通。
这里就像是最寻常的农家人居住的房间一样。
但与那些农家人居住的房间不同的是,这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有”指的是日常的用具一应俱全,“什么都没有”指的是这里没什么人生活过的痕迹:一切的东西都很新,东西新得好像从未使用过,一切就仿佛时间在这里冻结在了最初。
点在烛台上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烛光摇曳。
任小可借着光把能看的地方看遍了。
她已经绕了圈子,如今重新走到睡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而怀中的小白在发烫。
紫黑色的铠甲覆盖了它的身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既是大吉之处,又是魔气最浓郁的位置。
而魔气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不在她所在的房间,而在辛云所在的位置。
甚至是……那个存在。
任小可要将门推开,却在这时骤然门外响起暴风雨般的急促的敲门声音。
“任小可!任小可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赶紧给我出来!”
那是二师兄江流风的声音。
但是语气和江流风的温柔却截然不同。
任小可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就听到睡房里的心声再次活跃起来,暴躁的声音连带着枕头直接抛甩出来砸穿了睡房的门重重扔到了大门中间。
可怜的枕头因为重力而下滑瘫软在地上,棉花从破洞的地方露了出来,而辛云则是一脸阴沉的踹开了卧房可怜的耷拉的门,气冲冲地朝着大门快步走了过去。
“吵吵吵吵什么吵!”辛云把门往里一拽,看到外面黑灯瞎火中站着的凤流,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枕头就砸了上去,“大半夜的接二连三扰人清梦就算我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
她的心声在说:“是凤鸣的弟弟凤流啊。长得和凤鸣真像。”
凤流猝不及防被枕头砸到,痛呼一声之后,就开始灵活躲闪起来,他怒骂道:“你是谁啊?打我干什么?我哥都没有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
辛云的动作一顿,打得更欢快了:“那我就替你哥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不对的吗!不知道惹人清梦是不对的吗!”
她的心声继续在说:“凤流看起来是和我以前的性格很像的一个孩子。”
辛云狠狠地砸了凤流几下,拿着枕头的那只手的手腕便被凤流倏然握住。
凤流反瞪了回去,语气不善:“我扰人清梦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师妹带走,害得我一番好找!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别以为你娇娇气气的像个娘们就真是娘们我不敢打你——好痛!”
辛云的内心似乎轻笑了一句。
辛云的脑门则是在那一瞬间和凤流的下巴撞在了一块,凤流咬到舌头,嘴唇流下了鲜血,他愣了一秒,看着眼前气呼呼的辛云,又低头抹了一把自己唇角的血,勃然大怒怒骂着要上前。
任小可看到这两人打在一起的时候人都傻了,听到那犹如画外音的心声更是懵懂,等回过神来,她便猛地冲上去,竭尽全力拦在两人中间:“师兄,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位、这位是收留我的阿云姐姐!她是好人!”
任小可见凤流有停下来的趋势,连忙补充:“她没有恶意的!只是师兄你打扰到她睡觉了她才会这么生气的!别激动!”
“行。我道歉。”凤流干脆利落鞠了一躬。
任小可刚要松口气,听到面前之人的心声,却是又睁大了眼睛,看着凤流冷笑出声。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和脸部,咬牙:“我固然有错,但她直接上来一顿暴揍我难道就没有错了?”
他二话不说抢过辛云手里的枕头抬高了手臂要打下去:“我凤流报仇,一刻都嫌迟!”
任小可险些厥过去。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二师兄要藏着晚上的凤流不让他出来见人了,这性格,简直是和江流风两个极端的睚眦必报和地痞流氓!
背后的辛云不怒反笑,也踩上了门槛,不躲不闪地将自己迎了上去:“好啊,打啊,然后你凡人之躯两天不睡再让我吵醒你两次试试!”
辛云的心声说:“不该惹现在的我的。我太累了。”
“试试就试试!”凤流还真跟辛云杠上了。
任小可的头都大了。
她手舞足蹈想要拦下凤流——辛云的话完全是被凤流激将起来,现在只要稳定住凤流,一切都好说。
何况辛云的心声让她看见了另一个可能。
任小可努力想要提示凤流:“师兄!她是阿云!师傅提过的阿云!你不能这样——”
“师傅才没有提过这么一个——”凤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瞳孔地震地朝着辛云的方向望了过去,“你就是我大嫂?”
时间仿佛被停止了。
回过神来,辛云勾起唇角,嘲讽地笑出声来。
辛云:“大嫂?”
辛云:“你怕不是脑子有洞,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个手下败将。”
与此同时她的心声少见的给出了和口头上所说的话语相同的答案。
辛云心中的声音平静如死水:“我和他已经是两个不同的阶层了。现在的我,连修仙者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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