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别开目光。
阿弥笑眯眯地端详着宁疏的脸,一遍品酒赏舞,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送礼。
她托腮微笑,不时朝宁疏的方向望去,朝他频频眨眼示好。
宁疏目不斜视,直接无视。
阿弥:......
众人谈笑了一阵,一时竟觉得都有些无聊,看腻了声舞,不知是谁提议要以竹笛代刀,比试一场武艺。
阿弥本来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酒杯,却见一个端坐在宴席一旁,本来默不作声的汉子,却突然举杯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向阿弥的方向。
这青年肌肉紧实,皮肤长期暴露在阳光下,如古铜一般通体发黄,他穿着窄袖筒裤,脖上挂着金项圈,一看便知不是中原的装扮,阿弥一时之间有些诧异,愣愣地看着那男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见那汉子移开目光,低声向一旁身材矮小的异域人嘀咕了些什么,那异族人心领神会,便走上前来,跪伏在皇帝身前,开口便是流利的汉语:
“陛下,我们的三殿下说,经此一役,他对上官将军战场上的的神勇姿态十分欣赏,希望与将军比试一场,以武会友,以见证两国之间的友谊邦交长存。”
阿弥顿时有些了然,原来这人就是传闻中大月氏的小王子乌金。
而此次战役,乃是大胤与大月氏联合屈敌,大月氏的王子乌金作为盟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而乌金方才看向的也并不是自己,却是自己的父亲。
——镇国大将军上官仪。
阿弥情不自禁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上官仪面色严肃,既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他正襟危坐,仿佛山巅上傲然站立的一棵松。
阿弥的疑惑在心中翻滚了一圈儿,虽然她素来迟钝,迟钝到令人觉得有些厚脸皮的程度,但此时她也有些明白过来,父亲是在犹豫要不要与乌金会武。
虽说是个人之间的比武会友,可乌金却选中了身为中原大将军的上官仪,这不仅是个人间的恩恩怨怨,更关乎大胤和大月氏之间的面子。
一来,阿爹之所以能名正言顺地坐上将军之位,不仅是因为武艺,更是因为他熟读兵法、布阵如神,但真要是和一位正直青春年少的少年人单打独斗,年过半百的父亲不一定能完胜。
二来,阿爹年龄比乌金大上几轮,倘若阿爹赢了,乌金作为晚辈输给长辈,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至于将大月氏的脸面丢尽。
倘若如此,无论是阿爹爽快迎战,亦或者是阿爹借故推脱,无论如何,都是大胤吃了个闷亏。
宴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阿弥摸了摸放在膝边的小包袱,心中突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她站起身来,朝皇上行了一礼,便转过头对着乌金大声说道:
“你不要和我爹爹比武,要打的话,我来同你打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炸了锅般议论开来,就连皇帝也微微愣了愣下。
乌金面色大变,仔细打量着叉腰的阿弥,对着身旁的矮子翻译叽里咕噜着什么。
阿弥用余光留心着宁疏的反应,却只见宁疏侧着头,在嘈杂声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金镶玉的酒盏,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她心中有些失望,却面不改色地盯着大月氏的宾客。
那异域翻译官凝神听着乌金的低语,继而直起身子嘻嘻一笑,对着阿弥作了个揖:“小娘子,我家主人说,男不和女斗,他不和你比。”
阿弥轻颔了下首,说:
“既然你家主子知道男不和女比,怎么也不知道晚辈不能和长辈比呢?我们中原人杰地灵,若王子想要寻人比武,大可找在座的才俊与你痛快比赛一场,我爹爹年事已高,就算晚辈赢了长辈,恐怕也会被人说胜之不武吧!”
翻译官迟疑道:“这......”
乌金听不懂汉语,两只眼睛却死死地凝视着阿弥,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不善。
阿弥也毫不客气地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就在此时,却听见皇帝朗声笑道:
“她说的话倒是不错!所谓入乡随俗,我们中原有尊老爱幼的礼仪,倘若乌金王子想要比武,便在这宴席中寻一同类的男子比试便可。”
那翻译官面色微变,继而谄媚笑道:“是、是。”
说着原封不动地将中原话翻译给了乌金王子。
听闻此言,一直不动声色的宁疏终于抬起头来,用着疑惑且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阿弥。
阿弥精准地辨别出他的视线,朝他果断地点了点头,唇角逸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即刻道:
“若乌金王子不知该选择谁作为对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选可以引荐。”
宁疏眼角蓦然狠抽了一下。
果不其然,阿弥的下一句便是——
“听说宁疏公子文武双全,举世无双,定是个令王子满意的对手。”
此言一出,无人敢说话,
众人强摁下纷飞的思绪,脸色十分微妙。
谁都知道,这位宁疏公子,就在不久之前,才赐了这位上官家的小娘子一纸退婚书。
此时引荐宁公子,无异于阎王点卯,一句话便将宁疏推向风口浪尖。
输了比武便是输了大胤国的面子,上官姑娘此番举动不知是恨?怨?爱?
众人都用探寻的目光瞧着阿弥,可阿弥却始终浅笑不语,留下众人浮想联翩。
万众瞩目中,宁疏沉默了许久,他轻垂眼帘,衣诀在空中翻飞。
他怀揣着一只玉箫,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好。”
后来阿弥只是托着下巴吃瓜看戏,可这的确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武,一开始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到后来却渐入佳境,动作越来越快,空气穿过萧孔,间或发出缕缕凌厉的箫声,宁疏出手又快又狠,几乎是招招致命,而乌金浑身冷汗,眼神狠厉,想必是下了决心,两人手中的箫恍若千万朵玉花爆开,叫人挪不开眼。
阿弥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摇曳成了一团火,连手中的糕点都忘了塞进嘴里。
最终,随着最后一缕箫声响起,等众人定睛细看,却见一柄玉箫横在乌金的脖颈,只一寸处,便是生死殊途。
宁疏右手捻着玉箫末梢,萧尖直直指向乌金,眸中依旧平静如止水。
众人皆是一愣,一刹寂静,接着是潮水一般涌来的掌声。
在掌声里,宁疏依旧一语不发,负手而立。
乌金眼神晦暗,用大月氏话低低道了一声:“我输了。”
此次是大胤大胜大月氏,席间的众人都欢呼雀跃起来,所有人都很高兴,连带着阿弥也觉得十分高兴,唯独偏坐一隅的大月氏贵族们不怎么高兴,他们一语不发,面色灰败。
皇帝抚掌大笑,道:“高手过招,点到为止,赏。”
乌金得了赏,却觉得十分面上无光,他走回大月氏王身边,阿弥的目光跟随着他,见他附在大月氏王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话不大不小,用的是纯正的大月氏的语言,他以为没有中原人能懂,可乌金不知道的是,阿弥倒是听得很清楚。
他说的是:“倘若中原的男子都似这少年那般,我们世世代代都不要与中原为敌!”
阿弥听了这话却轻哼了一声,抱紧了自己的小布包。
开什么玩笑!若中原人都像宁疏那样——
那这个世界干脆毁灭得了。
不过骂归骂,还是办正事要紧。
这下宁疏赢得了大胤的荣耀,心中自然喜悦,既然他心中喜悦,那么自然可以借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送礼。
只要他顺理成章地接收了礼物,也许他们就会冰释前嫌,冰释前嫌后或许会成为好的同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成为那样铁杆的朋友,也就可以通过他托信给神仙姐姐了,这样岂不妙哉?
阿弥雀跃着看向宁疏的脸,希图从中找到他心情愉悦的证据,可是她却失望地发现,在欢呼声中,宁疏却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十分淡漠的样子,只是朝皇上低头行了个礼,便要转身回席。
阿弥只好在心中长叹一声,暗道此人真是个装货,面上却笑靥如花,冲着宁疏的背影喊了一声:
“等一等!”
宁疏脚步顿了顿,却见阿弥喜滋滋地抱着一包礼物追了出来,说:
“宁公子,请等一下!”
席间,众人的耳朵不由自主地一瞬间支愣起来,面上却还是那般饮酒谈笑的模样。
宁疏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很不客气地问:“上官姑娘是要做什么?”
阿弥极其扭捏地笑了一下,她抚着头发,抬头看了会儿天,在宁疏逐渐不耐烦的脸色里,紧张皱眉沉思了许久,终于用小小声违心道:“呃,宁疏公子,你方才,”顿了顿,“十分的,呃,十分的英明神武。”
宁疏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是吗?”
他顿了顿,盯着阿弥的脸,“原来上官姑娘竟是来祝贺我的。”
阿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她献宝式地捧着小包裹:“我略备了一点厚礼,希望你雅涵。”
听着她一句话里的两个谦辞用错了两个,宁疏倒是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只不过笑容里隐含着些嘲讽。
“倘若我说不要呢?”
他盯着阿弥的脸,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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