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戎把将江闲吓了一跳的客人领进后面的游泳馆。
指点了几句潜水装备怎么上手，让人在泳池深水区热热身，自己出来到前店。
“下午带你去学校看看。”
江闲被客人揽着肩膀带进来后，就坐在店里休息区的沙发上。
林原把他带来的饭菜和刚刚孔戎吃着的一起摆出来，忙活完也跟他一样端端正正坐着。
同样寡言少语，一声不吭。
孔戎见着就好笑。
林原面冷，小孩子见着就怕。
带过不怕他的小孩中也就小时候的星野和星月。
林原自己也跟孩子处不来。
养大的两个孩子，星野没心没肺厚脸皮，星月高冷却傲娇。
他该打就打，该教训就教训，该宠就宠。
前两点对星野，最后一点对星月。
连着幺儿因为他和孔戎两家的情分他也管教过。
只有身边这个新来的江闲，太过安静，没其他几个闹腾，他都不适应了。
孔戎话一出口，江闲看看店后，原定是下午去学校报道，明天正式上课，上午两人在崖边谈好的。
可这会店里忙有客人，又要陪林原，孔戎怎么还这样说。
没见孔戎那话一出，客人在门后探头探脑，林原给他倒茶的手劲都重了。
“孔叔，刚刚那位大叔说，下午想请你带他下海潜水。”江闲努力让孔戎想起客人进门时说的话。
“等他会游泳了再说。”孔戎摆摆手，嘴里还吃着江闲做的肉丸子。
客人在后面听到，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老孔，一点不着调。
等肉丸子绝美的滋味布满味蕾，孔戎瞧江闲的眼神都晦涩不明了：“手艺很好啊……”
江海市说江闲一事无成的传言哪来的。
江闲发下遮住的耳垂悄悄红了红，他总感觉看到孔戎现在的眼神就听到了他吐槽的心声。
那些传言还真不假。
按他现在的状况来说。
江闲抿抿唇：“孔叔，要不我自己去学校也行。”
孔戎落下筷子，在林原的注视下，看着江闲半晌才回：“也好，早上也跟你说过学校的位置了，你进去后找高二年级组的夏虹老师……”
孔戎事无巨细，某种程度上说，称得上很啰嗦。
江闲一一应了，全部听完才离开。
看着他离开，孔戎起身叹口气，摸出烟。
他突如其来的伤感，简直惊到了林原：“你吃撑了？”
孔戎白他一眼，没好气。
林原冷峻的眉眼一缓，将手搭在他肩上，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烟。
“也许你在帆板技巧上还能教他，可在为人处世上，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矫正不了。”
“这种话都是说起来容易啊，就像我刚刚劝你的一样。”孔戎吐出口烟。
总想再对他好一点，看着他这个懂事的样子。
简直乖巧得让人心疼。
岛上的混世魔王要有他一半懂事就好了，孔戎不禁天马行空想歪了。
几周前，他一路关注江闲的世锦赛从初赛到决赛。
江闲落汤鸡一样被人捞上来，他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
“如果你无处可去的话，就来我这吧。”
挂断电话，身后是泪眼汪汪的幺儿。
还有个目光灼灼的家伙，啧。
“你就这么简单把人骗到了？”林原在休息区的高脚凳上坐下说。
孔戎在货物架前转身，走到林原身后俯身。
双手从林原肩膀上穿过去，他松松抱着林原毛刺的寸头，下巴搁在林原头顶，眉头一挑，“这是厨房的醋罐子打翻了吗？”
林原垂眸失笑，捉住自己胸前那两只交叠的手，捏了捏。
他的手更大，因为饱经海上的风霜，也更显粗砾。
外面温情脉脉，里面的客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场。
他的游泳教练到底记不记得还有他这回事？靠——
-
葫芦岛的学校在西半岛，江闲上午在崖上就能看到它耸立的钟楼。
很有年份了。
也是全岛的至高点。
从东半岛下来，跨过之前码头那道坡，据说叫长安坡，就到了西岛。
然后又是一条坡。
江闲觉得自己除了民风，还要适应这无限的上坡下坡路。
两边都是古朴的居民楼，看起来也很有年份，就是低矮些，虽然采光不好暗沉沉的，倒也阴凉。
可能因为正午时间，大家都在家里休息，街上没什么人。
江闲已经走出了一身汗，头顶的太阳还在**辣照着他。
恍惚蓝天和白云团团之间突然多了一根红色丝带。
他一伸手就捉住了它。
身后一声清脆的叫声：“啊，我的丝带！”
一颗番石榴同时滚到他脚边，青涩青涩的。
江闲弯腰捡起，折回刚刚经过的路边男生。
他伸出手，虽然习惯性不发一言，脸上也平淡得没什么表情，友好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头上别着黄色星星发卡的男生接过其他人帮忙捡回来的水果，手忙脚乱道谢。
最后轮到江闲，登时脸红成了番茄。
手脚不知道怎么放了，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怀里的水果又掉下了几个。
江闲把地上的金桔、芒果、杨桃，还是什么百香果，都给他捡起来，放进男生脚边的口袋里。
红丝带顺手也放进去了。
转身离开。
他的路痴属性妥妥的，除了在海上驾驶帆板航行时起了作用，其他时候都在罢机。
他又不爱开口说话，问路这个最好的技能就没了用武之地。
等他捧着手机根据导航指挥，摸到学校门口，已经平白多绕了一大圈。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定，缺德地图。
-
海婴将水果送回家，怕外婆舍不得吃，洗净切好了盛在盘子里，送到外婆手边。
撒娇哄着外婆吃了几块，发觉时间不早了，才急哄哄跑回学校。
午休铃声早响了，沉寂一个中午的班级又被青春的活力折腾得一片狼藉。
打闹的打闹，说笑的说笑。
不比上面几层楼的实验班，午睡一醒来就读书。
上课前的二十分钟也要争分夺秒珍惜。
海婴跑得飞快，脸上滚烫，却是羞的。
推开后门放出一句话，就像平地炸起一声惊雷，闹哄哄的高二一班都安静了一瞬。
“大家，我有喜欢的人了！”
-
在他来之前，江闲刚好抓住学校午休的最后几分钟安静时候，找到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声动听的女声叫：“请进。”
却是孔戎说过的那位夏虹老师已经在等他了。
江闲仿佛看到了一篇水墨画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满身暑气尽消。
眼前的女老师比仕女画上的窈窕淑女还要有气质，将最考验女人身材的旗袍穿得娴雅出尘。
旗袍是纯粹的青色，不多一丝繁琐的点缀，也不多绣一朵花，却比任何昂贵的服饰都要好看。
江闲这个直男式寡弱的言语表达能力，想不到更多的词汇形容赞美。
只好反思一下自己来之前以为夏虹老师是一个中年灭绝师太的不敬想法。
“请坐，江闲是吗？”女老师说话的声音也温柔。
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在，一个男生在请教问题，抬头看了他一眼。
除此之外倒没人关注他。
江闲放松地踏进去，夏虹给他倒了杯水，先跟他唠了些家常话。
做老师的就跟心理医生一样，很容易看出学生的不自在。
转学手续其实孔戎已经办好了。
要进葫芦岛这个学校就跟孔戎进林原家一样简单。
学校又跟林家开得差不多。
让孔戎带江闲亲自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学生怎么样。
好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你的成绩我看过了，现在叫你过来一趟，是有个问题。”
江闲这个聆听者做得非常合格，没人不喜欢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
夏虹老师的神色又温柔了几分：“我们学校每个年级都分了实验班和拓展班，我们经过讨论，决定还是征询你的意见，看你想去哪个班。”
江闲懵了一瞬，转学还有自己提要求去哪个班的，他背后的靠山没有这么厉害吧？
江闲回头看了一眼背后。
夏虹给他解释了一下两个班级的不同。
实验班多是岛外的学生，甚至有江闲那个私立贵族转学过来的。
学校的学生戏称为精英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只是方便本地人上学的葫芦中学，成了岛外人趋之若鹜的宝地。
他们不图别的，就为了葫芦岛四面环海，远离城市的封闭环境。
来了这里的学生无一不是变成了没人爱的小可怜，住的是简朴宿舍，接受的是封闭式教育。
起居饮食只能自己负责，再也没人把饭送到他们嘴边吃。
与之相比，拓展班的学生就自由多了，他们本来就是岛上土生土长的居民。
想回家就回家，不用住宿舍，吃食堂的大锅饭。
连着学校的管理方式都不一样。
如果说前者实施的是当下最流行的素质教育，知识特长都要学。
后者就是放养式的宽松教育。
“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放弃了拓展班的孩子，这个学校的每一个孩子我们相信都很优秀。只是我们也要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天生有不同之处，这个岛上的孩子和外面的不太一样，因为靠海吃饭的不确定性，很多成了单亲家庭，留守儿童，一些孩子囿于贫困的家境，他们也要早早担负起家庭的责任。”
江闲点头表示赞同。
不同意的他就沉默表示了。
别人还喜滋滋以为他是认怂默认了。
“这也不是说我们这些孩子没有未来，只是他们的未来和实验班的孩子们不一样。作为学校，我们也要因材施教，给他们最适合的教育。不过你放心，学校对两个班级是一视同仁的，教师资源不会有偏差。”
这点江闲相信，乐天知命个性的人，和积极进取不甘落后性子的人，对未来的选择肯定不同。
现在夏虹问他想去哪个班。
突如其来的选择权还挺让他受宠若惊。
以前没人问过他的选择。
不知道别人的原生家庭是怎样的，如果问我，那大概一句话就能说明了——
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给他最大的温柔和包容。
绝对，绝对不要成为他奶奶那样的母亲。
不过也就想想未来的家庭，这年头成什么家啊，单身才是王道，美好的家庭永远只存活在小说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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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没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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