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礼

正值下午,光晕温柔地洒在人声鼎沸的走廊,枝头泛起无数蝉鸣鸟叫。

教室内,林延述指骨反扣,轻轻敲响阮湘桌面。他侧过脸,看向面前的女生,语调懒散:“阮同学,欠我的人情还记得吗?你现在是时候要还了。”

阮湘笔耕不辍,漫不经心道:“你说。”

“下午陪我去挑份礼物送人,有空吗?”

阮湘头也不抬,飞快答应下来:“可以。”

林延述嘴角挂起点笑,拿她没什么办法,垂下眼,低声控诉道:“书呆子。”

课程结束,俩人请了两节晚自习的事假。

说是挑礼物,其实和闲逛也没太大区别,要送礼物的人显然对林延述并不太重要,更像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礼貌。

来到国贸商城,林延述全程目不斜视,径直走进家奢牌店,随意指了个又贵又丑的领带夹,看也不看便直接付了钱。

林延述这人平时审美还蛮不错,可一旦用在送人礼物上就变得格外难以言喻。在一起后他送给过阮湘的礼物不计其数,基本看见什么都想给她买,但却没几个是后者特别喜欢的。

虽然林延述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但也每一样都是又丑又贵且惨不忍睹,就高中时送的一条转运手链和一个英国牌子的铃兰花胸针还算合她心意。

因此,每当林延述有挑选礼物送人的需求,阮湘都会主动接过这个担子扛在身上,唯恐他被别人误会心意。

再次久违看到林延述奇特的挑礼物品味,阮湘难忍嫌弃,无奈道:“我建议你再仔细选选。这个款式很丑,虽然是当季新款,但同价位有很多都比这个更合适送人。”

“很丑吗?”林延述掠一眼领带夹,不甚在意,“反正送什么他也不会喜欢,把表面功夫做到位了就行。”

“你送谁的?”

“我弟弟,林桦越。”林延述语气带上些难以察觉的厌烦,“他刚回国,我周六晚上去参加他的洗尘宴。”

听到这个名字,阮湘脚步微顿。

对于这件事,她印象深刻。

如果这次的洗尘宴依然按照之前的事态发展,那么很快林延述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的父亲亲自从宴会上赶出去。

一直以来,林延述和他父母的关系都极为糟糕,甚至说不了几句话便会闹得不欢而散。

无论林延述怎么讨好,如何优秀,在他们眼里也总是不够,他们的偏心与嫌恶都明晃晃,连隐藏都嫌麻烦,而林延述家里真正在乎他的家人,也仅只有他早就过世的奶奶。

至于林延述和他父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无论阮湘怎么去问,去发脾气,他都缄口不言,严防死守,直到现在也依然是个未解之谜。

阮湘唇瓣微动,本想劝林延述不要去,反正他去不去他们都不会在乎,可是干涉意味着又要产生更近一步的交集。

这违反了她对林延述的交往准则。

于是阮湘忍住了那份多余的关心,和他一起迈进家手工饰品店铺。

这里基本都是个人设计师的手作款,店内虽然不大,装修却十分典雅,黑胶唱片放着首舒缓的轻音乐,空气里氤氲一股若有似无的木质清香。

林延述神色一改刚刚,漫不经心收去大半,认真挑选起了展台上的各类饰品。他天生长得副好皮相,暖白光源洒在他清俊侧颜间,算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阮湘移开目光,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店内精巧的饰品之间,这里的工艺倒是蛮对得起它的价格,每一款都精致而又独特。

阮湘四处闲转,本打算买几款送给周韵筝和冯嘉瑶,可却在抬眼间无意瞥到了一串手链。

那手链上的每颗珠子都泛着清透的烟灰冷色,似烟雨蒙蒙下江南的汪汪清泉。

只一眼,阮湘便迅速移过目光,心脏不由分说地剧烈颤动起来。

无巧不成书。

这条手链就是刚刚回忆里,她最喜欢的那个礼物。

有段时间她水逆严重,做什么事也不顺,林延述便挑了这条手链送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可以转运。

彼时他眼睫低垂,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手链,指尖与肌肤相触时的体温灼人,林延述微笑起来,对她说:阮湘,我们好运常在。

自此之后,那条手链便一直被阮湘珍重地戴了许久,直到她和林延述分手那天。

往日和煦的微风宛如利刃般从身上割过,手链断开,余下的珠子顷刻间噼啪坠下,零落一地,无从拾起。

几乎是竭尽全力才从回忆的暴风雨中逃出,阮湘抿了抿唇瓣,下意识地攥住手腕,心里涌起些难捱的伤感。

很多事情她其实已经不想再去想了,总是沉湎在过去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她说再见的那颗心也应该更加果断。

再别过头时,阮湘的闲情逸致已然丧失大半,她独自站在角落,低头望着脚尖发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枯萎几分。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她想。

一旁,林延述盯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发卡,眉心不禁蹙起,陷入迷茫之中。

他本打算挑一个送给阮湘,却不知道她会喜欢哪个款式。直接问一定会被后者拒绝,思来想去,林延述打算求教身边唯一有恋爱经验的迟辰。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图片发过去。

Citrus:「选哪个?」

不迟:「你要送我?」

Citrus:「你说话前可以过过脑子。」

不迟:「切。送阮湘?」

林延述扭头,望了眼阮湘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飞快打字:「嗯。」

不迟:「我建议你自己选,给喜欢的女生送礼物找别人参考算什么事。」

迟辰说得不无道理,林延述打消场外求援的念头,本打算再仔细选选,却在抬眼间看到了一串精致的烟灰色手链。

他心下微动,忽然清楚自己要送什么了。

暮色垂暮,两人分别时,林延述轻声叫住阮湘名字。

男生长身玉立,从身侧缓缓拿出一个漂亮的礼品袋。

“送给你的。”

阮湘下意识戒备起来:“你送的什么?”

“一枚发卡,当作你陪我挑礼物的谢礼。”

阮湘这才松一口气,接过袋子道了声谢。

见她反应奇怪,林延述打趣道:“你刚刚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你以为我会送你什么?”

“就发卡呗,还能是什么。”阮湘无声攥紧手中袋子,逃避态度明显。

一直到回家换上拖鞋,阮湘依旧心绪不宁。她将礼物随手扔在桌面,掏出课本开始写题,只是写着写着思绪便开始乱飞。

她说不清现在对林延述什么感觉,讨厌说不上,喜欢更不可能,朋友没办法做,当陌生人又不能完全视若无睹。

这种不能自己掌控情绪的感觉很是烦躁,等阮湘反应过来时,试卷的答题区域已经被她乱写一通,她懊恼不已,放下笔准备先洗个澡让自己冷静一会儿。

阮湘洗完澡并不喜欢吹头发,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总是让她头皮一阵发麻,湿成几缕的发丝披在莹白肩头,她端着杯热好的牛奶,站在窗边眺望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还是很在意那串手链。

那种感觉就像你亲自把生命中重要的东西推开一般,眼看它渐行渐远却无力追寻,更无力挽回,因为它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的。

可时间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微凉的穿堂风刺进身体,直到肌肤冰冷,阮湘才回过神,把杯中已不再氤氲着热气的牛奶一饮而尽。

她皱皱鼻子,拆开林延述送给她的礼物。

几秒后,阮湘错愕地睁大眼睛。

林延述送给她的礼物是一个发卡的确没错,但这发卡的外形却是只有小学生才最喜欢的毛绒兔头款,甚至上面还镶满了独特的荧光水钻。

最令人窒息的是这兔耳朵的水钻居然还是彩色,放在灯光下甚至能布灵布灵闪光。

阮湘简直对林延述佩服的五体投地,在那么小众精致的店里都能选出这么一个奇葩发卡送给她,仔细想想也是蛮不容易。

她满脸黑线地捏住兔子耳朵,想试试这些丑钻能不能手动抠掉。

可谁知这一捏仿佛按下了什么奇特开关,兔头毛绒绒的身体里立马迸发出一首悦耳童谣。

只听那小兔头语气轻快地唱道:“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

“……”

下一秒,阮湘把它扔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评价道:“有病。”

_

不迟:「所以最后你选什么送给阮湘了,给我看看。」

迟辰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位不靠谱的兄弟,打算远程指导他一番,谁知道他就回家做了几套试题的功夫,林延述居然把礼物直接就给送出去了。

够雷厉风行,他原以为至少也要再等个几天。

看到消息,林延述从相册里调出水钻兔子发卡的照片发过去,等待夸奖:「不错吧。」

迟辰正吃着棒冰,点开图片的瞬间两眼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自己呛死。

他沉着脸:「你确定没在跟我开玩笑?」

Citrus:「嗯,这发卡上的兔子很可爱,像她一样。」

Citrus:「你不觉得吗?」

迟辰扶额:「我劝你这话不要当着阮湘面说。」

Citrus:「为什么?」

不迟:「我他爹怕她杀了你。」

不迟:「还有,现在马上重新挑一个礼物去找阮湘道歉,就说你拿错了!立刻!!马上!!!」

……

林延述备忘录:

2018年8月28日。

迟辰品味有待提高。

想看阮湘把它戴在头上,兔子戴兔子,一定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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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作别春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