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尔一行人赶去鸵鸟农场时，月色已经笼罩了那片寂静的棚栏。
主屋漆黑无声。
“姑母！姑父！“沈乔尔右拳重重砸向木门。
无人应答。
博恩试探着推了推门把——“吱呀”一声，门竟应声而开。
“没锁？”丹尼左右查看，右手瞬间按在腰间的配枪上，“小心，有诈。”
屋内，晚餐的余香还未散尽。一把翻倒的椅子和碎花盆暗示着不祥。
咚、咚、咚。
极细微的敲击声从脚下传来。沈乔尔迅速锁定方位，冲向储藏室，一把掀开地板下的暗格。
黑暗中，罗曼姑父和杰米娅姑母蜷缩在发霉的角落，面色如土。
“乔尔……快走！”罗曼声音嘶哑，抓住沈乔尔的手都在抖，“他们回来了！他们在找原始数据……”
就在这时，车灯的光束已经扫过农场大门。
“来不及了。”丹尼侧身贴墙，迅速判断，“正门被封。后院是开阔地，出去就是活靶子。”
沈乔尔退入阴影，用气声低唤：“艾丝。”
那抹幽蓝的身影瞬间穿透墙壁，悬浮于夜空之上，将整个农场的布局尽收眼底。
「正门三人，持冲锋枪。后院两人封锁。」
“走。”
黑衣人破门而入的瞬间，众人翻窗而出。艾丝的预警在黑暗中引导：
「停！谷仓后有埋伏……三秒后通过。」
「右转贴墙，别抬头。」
他们刚钻进一堆干草垛，两名黑衣人的皮靴就踏着碎石从半米外掠过。
苍白的月光透过枯树枝洒下。沈乔尔清晰地看见，那人裸露的后颈上，纹着狰狞的黑蝎。
“蝎子。”丹尼无声做口型，“诺维的清道夫。”
直到最后一批追兵被彻底甩在后山的树林里，丹尼才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沈乔尔的眼神变了。
“神了…”丹尼擦着额头的冷汗，“就像开了全图透视挂一样。沈顾问，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沈乔尔捂着剧痛的左臂，背贴着树干喘息，目光落在半空中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女孩身上。
“有时候，”他声音沙哑，“要相信超越常理的存在。”
*
警笛声终于撕裂了夜色。那伙“蝎子”闻风即撤，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认威胁解除后，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主屋。
沈乔尔仔细锁好门窗，杰米娅端来热茶，杯口腾起白雾。
“琳达。”罗曼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褐发女孩，眼神复杂，“你长大了。以前伊莉常带你来…那时候…这农场还没这么多秘密。”
窗边，艾丝的背影猛地一僵。
沈乔尔微微蹙眉，目光在琳达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破碎的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琳达红着眼眶：“叔叔，妈妈生前说过，您是这镇上她唯一敢托付后背的人。”
“你家以前住在附近。”罗曼呷了一口茶，低声解释，“后来因为变故，你们搬走了，大家就很少聚到一块了。但伊莉还经常来帮我照看鸵鸟，打扫鸟棚......”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抬手捂住眼眶，“得知她出事，我到现在都......”
“姑父。”沈乔尔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如刀，“摩尔夫人冒死留下的线索指向你。她频繁出入农场，绝不仅仅是为了打扫鸟棚。”
他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她在帮您收集诺维的信息，对吗？”
罗曼的手剧烈一抖，茶水溅在桌面上。他沉默地看了杰米娅一眼，那一瞬间，这个朴实的农场主仿佛苍老了十岁。
“你们知道诺维……看来，瞒不住了。”
罗曼长叹一声，起身走向书房。片刻后，随着一阵沉闷的机关声，他捧着一本边角已经磨损的厚皮笔记本走了出来。
“啪。”笔记本被扔在桌上，震起微尘。
“大家只知道我是养鸵鸟的……”罗曼翻开封面，里面不是农事记录，而是密密麻麻的化学分子式和临床数据，“但我曾是诺维制药首席研发团队的一员。”
丹尼挑了挑眉，没说话，但眼神变得极度危险。
“大概十二年前，我发现了他们核心项目的致命缺陷，带着这些数据逃到农场。”罗曼的手指划过那些公式，“一次偶然中，我在鸵鸟体内提取出了一种特殊抗体。后来反复研究，才发现这竟是唯一能中和诺维的命脉——VIRIESTA（维瑞斯塔）——毒性的物质。”
“维瑞斯塔，”沈乔尔盯着那个名字，“那个市面上广传的‘神药’？”
“神药？”罗曼笑容里满是悲凉，“那可是披着糖衣的砒霜。它虽然能短期治愈痴呆和渐冻症，效果惊人。但长期服用，会造成不可逆的神经坏死。”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沈乔尔，一字一顿：
“初期症状是四肢麻木，接着是瘫痪，意识在清醒中看着身体死亡。因为这个过程较为漫长，目前尚无个例能与其链接起来，就算有，也都被压制、抹去了……多年来，诺维一直在暗中寻找**实验对象。特别是儿童，因为他们的神经系统更敏感……”
“四肢麻木…**实验……儿童…”
他回想起SD卡里的视频，还有利奥死前描述的感觉——那是被当做小白鼠的绝望。
角落里，艾丝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透明的身体剧烈颤抖。
“诺维发现了抗体的存在。”罗曼的声音沙哑，“他们不想修正药物，因为那意味着千亿的损失。他们要的是铲除农场，独占解药，然后继续卖他们的毒药。也许以后，会研制出这个解药……两种一起服用，双倍获利……”
沈乔尔靠向椅背，指尖冰凉。
所有的拼图，终于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所以这是一场屠杀，”沈乔尔声音冰冷，“为了掩盖一种毒药，他们不惜制造更多的尸体。”
博恩眼神通红，愤怒地道：“这帮畜生……为了钱，连人命都不当回事！”
“不仅如此。”罗曼沉重地点头，“诺维即将发布升级版的维瑞斯塔，若不及时阻止，成千上万患者将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他手捧着那本笔记，叹了口气：“但光凭这个和我的口供，还没法直接锤死他们。诺维的法务部会说这是我编造的报复。所以，伊莉给我们留了这个……”
罗曼翻到笔记本的最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被透明胶带拼接好的破碎纸片。
“这是伊莉出事前，从诺维顶层会议室的碎纸机里抢出来的。她把它藏在了一个鸟棚的木头夹缝里。”
沈乔尔凑近细看。那是一份内部审批单的残页，上面有一行狂草般的红笔批注：
【致死率 100%，无法通过审核——启动清洁计划：销毁所有抗体源，不留活口】
“证据确凿……但前提是，”沈乔尔突然打断，目光锐利地转向窗外，“我们能活着把它带出去。”
轰隆隆——
原本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阵重型机械的低沉轰鸣。
声音越来越近，连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那是……推土机？”琳达惊恐地捂住嘴。
“不止……”丹尼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还有工程挖掘机和……全副武装的私人安保队。他们没打算等天亮。”
沈乔尔回头看向众人，在黑暗中，他的双眼亮得惊人。
“诺维制药启动了他们的‘清洁’计划。”他一字一顿地说，“他们要把我们连同这些证据，一起埋进土里。”
“丹尼。”
沈乔尔瞬间拉开风衣内袋，快速掏出一把枪指向丹尼，“你的警队呢？”
空气凝固。
丹尼错愕地看着沈乔尔，背对着窗缓缓举起双手。
他下意识地按向耳麦。
死一般的寂静。
“信号没了。”丹尼咬着牙，脸色铁青地看向沈乔尔，“我的频道被切断了。”
“亨特已被停职，谁还能调动你的队？”沈乔尔声音低沉，枪口未移半分。
“比亨特更大的鬼。”丹尼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看来诺维制药渗透得比想象的还要深……沈顾问，恭喜您，我成弃子了。”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对峙。
主屋的前廊被巨大的铲斗瞬间撕裂，木屑与碎石像弹片一样飞溅进屋内。整栋房子剧烈摇晃，仿佛大地震颤。
“好自为之吧！”沈乔尔瞬间收枪，转身一脚踹翻沉重的橡木餐桌，以此作为掩体挡住飞溅的碎片，“不想死就动起来！”
刺眼的探照灯光柱穿透扬起的尘土，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我保护证据，快撤！”罗曼拉着杰米娅跟博恩向屋后退去。
“后门出不去！”琳达尖叫着指向厨房方向，那里已经被一台巨大的挖掘机堵死。
前有推土机，后有挖掘机，外围还有拿着突击步枪的雇佣兵。这是死局。
“二楼！”沈乔尔当机立断，“从阁楼天窗上屋顶！”
众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
“艾丝！”沈乔尔低吼。
半透明的身影瞬间穿过崩塌的天花板，直冲云霄。
「屋顶东侧……那边的挖掘机刚转过去了，有一个三十秒的缺口！但是下面有两个拿着枪的人！」
“三十秒，两个人。”沈乔尔一边狂奔一边给丹尼打手势，“两点钟方向，屋檐下，一人一个。”
丹尼心领神会，给手枪上膛：“好极了，我就喜欢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撞开阁楼的窗户，冷风夹杂着柴油味灌入肺腑。
沈乔尔探出半个身子，暴雨般的子弹立刻打在瓦片上，火星四溅。
“博恩，带大家跳到旁边的谷仓顶上去！”沈乔尔回头吼道，“我和丹尼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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