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压低的喝骂声,一阵分枝踏叶的“簌簌”声过后,一个高壮的身影拎着两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刚刚追出去的宋方遒。他手里拎着两个十**岁,一看就还在上学的青年,对时队道:“这俩小子躲在树丛里拍视频,被发现了扭头就跑。”
说着,他扭头对左手中那个道:“你还挺有义气,明明都已经跑了,看见我把他抓了,自己又折返回来。”
“哼!”他手中的青年不可一世地朝天喷了口气,下一口气吸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变,连毛孔都有点发绿。
时队看出他们两个的脸色不好,摆摆手道:“把他们放下吧。”
宋方遒松了手,两个大学生后脚跟落了地,连忙捂住了口鼻,又回头瞪了宋方遒一眼。
“我们只是路过,见这边有人就停下来看一眼,怎么了,犯法了吗?”其中一个捏着鼻子道。
“嘿,”宋方遒气不打一处来,“林子外面拉着那么明显的警戒线,你们没看见吗?”
青年的眼神虚了一下,他的同伴立刻顶上:“就光拉着一条线,又没人守着,我们哪知道是什么时候拉的,是谁拉的,说不定早就拉上了,只是忘了取呢?”
“那你们走到近处,看到这边有警察,就没察觉到不对吗?”宋方遒提高了声音。
“有警察怎么了?”前一个青年梗起了脖子,“警察查案,我们本来就有知情权。”
“知情权,知道的还他妈不少!”宋方遒骂了一句,“行,知情权……我们不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吗?不会时时更新案件进展吗?你们偷摸躲在树林里,还录像,我告诉你们,这不是什么知情权,这是——”
“这是什么?”另一个青年也顶了上来,“不要又拿你们那一套说教,我们学过法!再说了,你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是我们人民群众不能知道的?”
“包括泄露重要案件细节,阻挠侦破,最后让真凶逃跑吗?”宋方遒咆哮起来。
“你少吓唬我们!”两个青年一起大笑起来,甚至连尸臭都不怕了,把手从鼻子上放下来,慷慨激昂道,“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出点什么事都推到群众身上。案子破不了是你们无能,少把自己摘得那么——”
宋方遒猛地扭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扯到了坑边。浓郁的气味从坑底袭来,青年猛地住了嘴。
“这什么……你干什么……”
“不是想看吗?不是好奇吗?”宋方遒死死扭住他的手,把他的头往下按,“来,看!仔细看个够!”
“不……我……呕……”宋方遒在他呕吐的前一刻把他拽了回来,一把扔到地上。青年单薄的肩胛好似锋利的刀,在地上一耸一耸。
“老宋。”时队喊了他一声。
宋方遒充耳不闻,又看向第二个青年。那个青年见到同伴的惨状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见宋方遒朝他逼过来,不由得连连后退。
“老宋!”时队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我不就是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
宋方遒还待说什么,时队打断了他:“你看他的袖口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嗯?”宋方遒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向坑里看去,轻轻“咦”了一声。
小胡心里猫抓似的痒痒,却不敢探头,在原地急得跳脚。
时队对宋方遒使了个眼色,宋方遒心领神会,拎着两个大学生把他们带远了。时队迈开长腿,小心蹬着大坑的另一侧,以一种mission impossible的姿势探下身去,小心拿起了尸体袖口上的那个东西。
小胡这才敢凑过去,仔细一看,顿时觉得眼熟。时队还在思索,她已经叫了出来:“是个美甲片!”
准确地说,这是一片折断的,红色美甲片。
“嗯?”时队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
小胡肯定地点了点头。
时队往坑里看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行了,今天的事我大人大量,就先不追究了。”不远处传来宋方遒的声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再好好睡一觉,把该忘的事都忘了。以后老老实实过你们的日子,少凑热闹,少惹事!”
两个青年互相搀扶着,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刚刚几乎把心肝吐出来的少年气息奄奄道:“我……我要投诉你……赔偿我精神损失……”
宋方遒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见两人走远了,他又想起什么,叫道:“回来,手机!”
两名青年悻悻返回,把手机给他看。宋方遒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边,把视频照片都删除了,这才放他们回去,临走还不忘嘴贱地说一句:“年轻人,少看点动作片,多锻炼锻炼身体。看你们一个个虚的,十几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跑不过我一个三十多的……”
青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打击让他眼泪汪汪,不敢置信地盯着宋方遒看了一会儿,最终含恨而去。
小胡在一边看得都有点心疼了,甚至觉得探照灯下宋方遒那张发福的脸有些可恶。可余光瞄到一旁的时队,她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时队也在看着宋方遒,美甲片还躺在她的手里,可她的思绪却被钩远了。小胡仔细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没有责备,而是淡淡的心疼。心疼中又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柔情。
她头顶的八卦天线猛地竖了起来,大眼睛又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法医才姗姗来迟,迟到的原因是S大发生了骚乱,警车和消防车堵了路,他们弃车步行,这才晚了这么久。
当头的李姐穿着一双老式的小皮鞋,在山路上走得七扭八歪。时队看见了连忙过去扶她,顺便把她手里的工具箱拿了过来。
“哎哟,”李姐跑得满头大汗,扶着时队的手不住抱怨,“又是大学生跳楼,你说这现在的孩子,怎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个个都这么想不开呢?”
“嗨哟,这不巧了!”闻言,宋方遒跟了一嘴,“这边刚抓了俩好事的,照理说,这么爱多管闲事,应该把这两组凑一桌啊。一边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一边对人生充满了绝望。这不正好凑一起,互相唠唠,指不定这好奇的也不好奇了,想死的也不想死了,皆大欢喜!”
“宋方遒!”时队喝止了他,声音不大,但宋方遒愣了一下,立即闭了嘴。
“你的事还没完,回去我单独找你谈。”时队瞪了他一眼,又指指那个大坑,对李姐道,“前面就是了。”
李姐答应着,看看宋方遒,又看看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小胡暗中注视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若有所思。这时,她的目光从宋方遒的脸上掠过,猛地停住了。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方才那一刻他的嘴角弯了弯,好像是在……笑?
“铃……”一阵刺耳的上课铃响起,小胡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毕业了,刚刚的也不是上课铃,而是时队的手机。
到底是什么样的恶趣味,才给自己的手机设置这种变态的铃声?不怕得焦虑症吗?
她腹诽着,就听时队把电话接起来,不确定道:“现在吗?我们正出现场呢……这种事民警不就——什么?不是跳楼?怎么回事……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下不仅小胡,现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扭头看着她。
时队把手机揣进兜里,扬声道:“一支队的都跟我走,S大有人持刀伤人,形势危急,赵局让咱们赶紧过去支援!”
“啥——啥啥啥?”李姐匆忙赶了过来,小胡忌惮地看着她那双摸过尸体的手,连连后退。
“啥情况啊,现在跳楼这种事都要刑警介入了吗?”李姐道,“那这一天到晚那么多寻死觅活的,刑警还忙得过来吗?”
“不是跳楼,”时队简短道,“报案信息不准确,真实情况是有人持刀将人逼到了八楼楼顶,民警控制不住了,呼叫咱们过去支援。”
李姐不理解,皱着眉头发出一个无声的:“啊?”
“疯了,都他妈疯了!动不动就跳楼,自杀,现在还来个持刀伤人。世界末日还没来呢,人类就要自我毁灭了!”宋方遒骂骂咧咧的,却第一个跟在时队后面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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