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乾口中的最后一个地方，是那个会吐出人皮钞票的意见箱。
意见箱大概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外侧的红漆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投递口开在顶上，俞修竹说人皮钱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宁乾问：“那你们用来换钱的商品也是往投递口里塞吗？”
塞不进去吧？
俞修竹点头解释：“不用硬塞进去，往上面一放就变成薄薄的一片了。”
反正【保安】被于秋台绑着，她说着还随手从离得近的货架上拿了一包抽纸，放在投递口处。
只见在抽纸接触到投递口的一瞬间，便被一股大力压瘪，随后被吸了进去，过了半晌，意见箱颤巍巍吐出两张人皮钱。
“嚯！”
宁乾托着下巴，附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神奇的意见箱，伸手点在锁孔上，问道：“你们有打开过吗？”
俞修竹叹气摇头：“试过了，菜刀砍不坏，钥匙又在店长手上，她那天刚好请假了，我们打不开。”
店长？
宁乾灵光一闪，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对啊，从形式上来讲，意见箱都是给管理层看的。
目前出场的三只厉鬼，没有一个属于管理层。
他越发想知道意见箱里有什么东西了。
可俞修竹也说了，打不开。
“要帮忙吗？”
正当宁乾对着意见箱愁眉不展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转头一看，于秋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盯着意见箱：“要打开这个小盒子？”
“你过来啦！”宁乾看见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朝他身后看去，忧心道：“那三只鬼呢？“
于秋台专心研究着这个小盒子，眼都没抬：“用捆仙索绑着的，你放心。”
他松了口气，转头看着于秋台近在咫尺的侧脸，忍不住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你……”
宁乾“你”字刚说一半，却见于秋台从袖口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沿着缝隙把意见箱正面的铁皮整个切了下来。
仙家之物，就是好用。
随着意见箱的证明被整个切下来，一座小巧的、类似于工业基地的建筑暴露在众人眼前。
——是一个袖珍的屠宰场，一个并非模型，而是在正常运转的屠宰场。
这座屠宰场真的太小，一根手指就可以把它夷为平地。
宁乾掏出入职表看了看，心下了然。
这个大概就是入职表上的文德屠宰场了。
于秋台眼尖，扫到他手上那张怪异的表格，追问：“这是什么？”
宁乾挠挠后脑勺，指着屠宰场：“大概……类似于让我进去的通行证？”
他把在冻肉库里的遇见那只硕大猪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于秋台，当然省略了晕倒的部分，正色道：“我猜，最核心的阵眼就躲在这座屠宰场里。”
底层员工在外面累死累活，老板坐在意见箱里坐享其成。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清为什么这家超市只进肉类了。
闻言，于秋台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对着屠宰场就是一掌拍下。
既然如此，直接毁掉就好了。
宁乾和他想法一致，并没有阻止。
就在于秋台快要碰到屠宰场时，一层漆黑如墨的厚重鬼气挡住了他，这些鬼气精妙的交织在一起，成了一道滴水不漏的防御法阵。
他的掌心被鬼气侵蚀，传来一阵灼烧感，钻心的疼。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于秋台猛地收回手，眉头紧蹙。
宁乾被于秋台的反应吓了一跳，视线落在他一片焦黑的掌心，心尖一颤，正准备说什么，被后者抬手挡了回去。
于秋台眉眼染上不耐的神色，从左腕经脉中拔出霜衣，对着屠宰场狠狠斩下。
铛！
金石相撞之声响起，屠宰场轻微震颤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
这还是无往不利的霜衣第一次吃瘪。
虽然有部分原因是他灵力尽失，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阵法勾勒得的确巧妙，绝非出自普通人之手。
“从外面强攻不行的话，咱们可以试试内部击破嘛。”
宁乾敏锐地察觉出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一手展示自己的入职申请书，一手揽过他的肩给人顺毛。
于秋台很快恢复如常，点头赞同他的话，随后冲他伸出手，讨要那张诡谲的申请书：“我去吧。”
宁乾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着眼前修长纤细的五指愣了两秒，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等他回过神，已经把于秋台的手握在掌心，表情诚恳：“不，我去。”
于秋台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行。”
他薄唇紧抿，眼角向下撇，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紧张。
宁乾猜他是因为自己上次独自被卷入人皮唐卡的事在自责。
或许还有些气愤和羞恼。
于秋台周身气度清冷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被一只小小背后灵给耍了，觉得丢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接受宁乾再次一个人独身赴险。
宁乾也大概猜到他是怎么想的，放软态度，一下一下慢慢哄着：“我上次不也平安出来了吗？我还是有点聪明才智在身上的，你放心吧。”
“再说了，你要是进去了，万一那三只鬼挣脱出来了，外面这群人不就要团灭了吗？他们不能没有你啊。”
“还有就是，”宁乾指着入职申请表的右下角：“我的名字已经签在上面了，木已成舟，没办法了。”
“你什么时候签的？”
“冤枉啊，那猪头递给我的时候就有了。”
于秋台低着头，紧紧盯着入职申请表右下角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宁乾也不催，耐心等着他的答复。
最终，于秋台还是妥协了。
于秋台把那把精致的小匕首塞到宁乾手里，随后环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玉兰花香混着血腥气，莫名的醉人，于秋台微凉的指腹点在他的后颈，似有若无地摩挲着。
他主动抱我了！他还摸我！天呐，这匕首难道是……定情信物吗？要是手机还能用就好了，还能百度一下送匕首是什么意思。
宁乾心里炸开了漫天烟火，他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躯体，浑身肌肉僵硬，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这把匕首你拿着防身，千万小心。”
宁乾脑子被烟花炸得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于秋台多久放开的他，听见说话声下意识点头应下。
“喂，哥，你到底要怎么进去啊？”
向小蕾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淡淡的玉兰花香还萦绕在鼻尖，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怎么在这？于秋台呢？”
向小蕾：“……”
向小蕾暴怒：“我一直都在这好不好！于秋台早回去守着那三只厉鬼了！”
“哦，好吧。”
宁乾拍拍笑僵的脸颊肉，努力从那个拥抱里缓过来，开始集中注意力研究怎么通过那份入职申请书进入到文德屠宰场里。
他把那张从意见箱上卸下的铁皮捡回来，让向小蕾把它重新摁在意见箱上，尝试把入职申请书从投递口塞进去。
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
在入职申请书碰到投递口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和当初被拽进唐卡的感觉很相似，宁乾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
他眼前一黑，向小蕾的惊呼还回荡在耳边，等再睁开眼，已经站在一扇高大的铁门前。
铁门上顶着五个鲜红的大字——文德屠宰场。
到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天，还以为能看到向小蕾无限放大的脸，没想到屠宰场的上空是一片灰蒙蒙的乌云。
应该就是于秋台说的防御法阵了。
宁乾收回视线，抬腿朝着铁门走去。
刚走到铁门前站定，旁边值班室里突然窜出一个高大如熊的男人，男人身体还算正常，脖子上顶着的却是一头野猪的脑袋。
鬣毛浓厚，四根长而锐利的獠牙从肥厚的嘴唇下伸出。
他凶神恶煞的冲宁乾吼道：“站住！你哪里来的！”
宁乾被这副人不人猪不猪的样子吓了一跳，眼见那四根獠牙就要给他捅个对穿，他赶紧掏出那份入职申请书，说：“大哥，我是新来的！”
野猪男及时止住冲势，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申请书，整张脸几乎都要贴上去。
见野猪男半天过去了也没给他的答复，宁乾小心试探道：“大哥，我这申请书有什么问题吗？”
“这上好的人皮就是不一样！好香啊。”
野猪男把脸埋进申请书里，猪鼻子一拱一拱的，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好了小兄弟，你被录用了。”
人皮？这屠宰场……
宁乾虽然觉得奇怪，但好歹是得到了野猪男的肯定，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那我的申请书……”
他话还没说完，入职申请书就被野猪男揉成一个团，扔到嘴里嚼吧嚼吧吞了。
宁乾：……？！
野猪男吃完，瞥了他一眼，嗤道：“你什么表情，搞得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样，你入职了那申请书就没用了，给我吃一口怎么了？”
说完，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跟上，给你拿工牌。”
值班室很窄，摆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头挂着一颗美艳女人的头颅，女人瞪着眼，长发一直垂到了枕头上，宁乾瞟一眼就瘆得心慌，不敢再看。
野猪男一屁股坐到床上，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员工证，又扔给他一支快见底的黑色水笔：“自己把名字写上。”
宁乾一边写着字，一边在心里感叹着简陋的员工证。
在乾字最后一笔落下时，野猪男突然把脸凑过来，腥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侧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小兄弟，我怎么觉得你长得有点像人啊？”
宁乾猛地屏住呼吸，冷汗倏地一下打湿后背，他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于秋台给他的匕首，强颜欢笑：“大哥，你这话说得有点侮辱猪了啊。”
野猪男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动也没说话，宁乾喉结滚动，紧紧握着匕首，掌心满是粘腻的汗水。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入鬓角，
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野猪男终于动了，他大笑起来，用力拍打着宁乾的肩膀，把他拍得几欲吐血。
“跟你开玩笑呢，没办法，我这么标准的长相不是谁都有的，小兄弟，你有空找家医院整整吧，你这长相可讨不到媳妇啊。”
宁乾：“……”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攻击他的长相。
哦不对，不是人，是猪。
这么说，他岂不是被一头猪鄙视了？
宁乾：……
宁乾更郁闷了。
他一口气没松完，野猪男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血红的肉干，扔到他面前：“来，小兄弟，我给你赔不是。”
“人肉脯，刚烤出来的，可香了。”
宁乾悚然，猛地抬头对上野猪男戏谑的眼神。
这猪还是在怀疑他！
向小蕾：哥你被吸进去的时候头尖尖的
宁乾：？？？
宁乾：那我问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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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来客超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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