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阴阵，以怨气极重的厉鬼为阵眼，阵外常年黑雾缭绕，阵内则会根据厉鬼生前的执念幻化成不同的样子。
破阵方法也不难，找到阵眼杀了就行。
但在聚阴阵里，身为阵眼的厉鬼可以是任何东西，人，鬼，甚至是死物。
“那岂不是说，那厉鬼可能在这镇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于秋台颔首肯定，宁乾瞬间浑身肌肉紧绷，总觉得四周草木皆兵。
这么大个镇子，阵眼能变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找起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凌江古镇一共有四条街，横竖各两条，呈井字形分布。
王钰所在的佛堂位于井字的正中心。
宁乾被困在这里的第一天就把古镇转了个遍。
佛堂正南是一家私塾，大门紧闭，他进不去，但在外面看见了一张光荣毕业生名单。
有王钰的名字。
饭堂就在私塾左边，佛堂正北是一间破烂而且没什么用的祠堂，祠堂正东就是宁乾平时取药的医院，紧邻着医院有一家义庄。
宁乾当时还跟向小蕾吐槽。
医院旁边摆个义庄也太不吉利了，咒谁呢？
不过有一说一，治不好就出门右转，还挺方便。
凌江古镇的布局在宁乾脑海里浮现。
平时不觉得，要开始找东西才觉得这地方是真大啊。
宁乾想着，忍不住仰天长叹，满买愁容，于秋台见状，赶紧安慰道：“也不是全无头绪，你进来之后，镇子上有死过人吗？”
在聚阴阵里，只有阵眼才可以杀人，他打算从这一点下手，把阵眼揪出来。
闻言，宁乾拖着下巴，陷入回忆里。
死人？他虽然没有直接见到什么血腥杀戮的场景，但还是能感受到古镇里的人在不断减少。
主要体现在每天去饭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少。
还有他之前去佛堂和医馆的时候，路上还能碰见两个顺路的，虽说不会有什么交集，但看见活人就是会更安心一些。
可昨天，他来去佛堂的路上，一个人也没看见。
他每天佛堂、医馆、旅店三点一线的跑，没有心思去关系别人是怎么回事。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向小蕾也还活着，那老母亲生命力看着也挺顽强，这就够了。
王钰不是说七天之后会有结果吗？说不定他们让那老母亲活过七天之后就能离开了呢？
反正宁乾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确实死人了，但是你不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对吗？”
宁乾点点头，长呼一口气：“没事，还有三天，来得及。”
听到这话，于秋台蹙眉问道：“什么三天？”
宁乾把王钰在第一天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这些天去佛堂拜佛的事和于秋台复述了一遍，后者听后，托着下巴沉思半晌，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宁乾转过身去：“你把衣服脱一下。”
闻言，宁乾花容失色，紧紧抱住自己，欲拒还迎道：“不、不好吧？”
于秋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角微垂，薄唇轻起，表情看上去格外无措：“你我同为男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从小到大，也没人跟他说男男有别啊。
难道这就是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吗？
宁乾眨眨眼，正准备开口忽悠，于秋台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找补一般着急忙慌道：“我就是想看看刚才那只背后灵在你身上画的什么。”
凡人肉眼看不见灵体，宁乾没有察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于秋台从黑暗中挣扎着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头明艳的栗色短发。
随后，一只青灰的女人手扒上眼前人的肩膀，黑色的发丝如同海藻一般把宁乾死死缠住，茂盛的长发下，女鬼的眼珠闪着猩红的光，贪婪地盯着他的脖颈，另一手点在他的后背上，好像是在画什么东西。
“什么？！还有这事？”
宁乾一下子蹦起来，二话不说把衣服一脱：“你快帮我看看。”
天杀的，这个女鬼肯定是垂涎他英俊的容貌！
宁乾仰头望天花板，欲哭无泪。
他不干净了！
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唰的一下跳到眼前，于秋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这也太突然！
宁乾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线条的肩胛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漂亮的同时又不失力量的美感。
夜里温度低，寒风刺骨，刺在裸露的肌肤上，宁乾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催促：“我知道我身材好，等以后关起门给你慢慢欣赏，咱们现在先干正事，好不好？“
于秋台回过神，只听见那句“先干正事”，用冰凉的掌心镇了镇发烫的脸颊，轻轻嗯了一声。
微凉的指尖在脊背上游走，激起深入灵魂的战栗感。
宁乾咬着下唇，忍不住心猿意马。
“好了。”
于秋台把女鬼的运笔痕迹快速描摹一遍，他收回手，示意宁乾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宁乾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那鬼在我身上画什么了？”
于秋台眉头拧成一个结，摇头叹息：“很复杂的图腾，好像是个光着膀子的光头？她只画了一半。”
他搓了搓指尖，拂走残留的鬼气。
“还好她只画了一半，如果她把这图腾画完，你八成是活不过今晚。”
宁乾心里一惊，冷汗顺着额角滑进鬓角：“为什么？”
“鬼气入体，你们这种**凡胎根本受不住。”
他心念一动，问道：“那这么说，刚才那只背后灵就是阵眼吗？”
于秋台点点头：“是，但只是分身罢了，阵眼狡诈，把本体藏得很隐蔽。”
“你是怎么惹上那只背后灵的？”
他想了想，又换了种表述方式：“你昨天有没有做什么和前几天不同的事？”
和前几天不同的事？
他一早就去了佛堂拜佛，回来的路上给向小蕾带了午饭，再然后就是在门口捡到于秋台，其他的……
宁乾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抬起头：“我没去医馆。”
凌江古镇里的活人大致分为两个派系。
一派坚信科学，每日往医馆跑，而另一派把王钰的话奉为圭臬。
剩下的，就是宁乾这种中立派。
一边拜佛，一边去医院拿药。
现在仔细想来，最先消失不见的，是那群每天雷打不动去求神拜佛的人。
医馆那伙人也有消失的，但数量不如拜佛的人多。
难道医馆里有能防鬼的东西吗？所以问题出在佛堂里？
他把猜测大致给于秋台说了一遍：“反正就这两个地方比较关键，要不你明天跟我走一趟？去看看？”
“你安排就好。”
于秋台似懂非懂，乖巧点头应下。
干涸的筋脉还在微微刺痛。
他不是很擅长动脑子的东西，如果灵力还在，他会选择直接用灵力把这里轰成渣，就不信阵眼不出来。
宁乾看着眼里，甜在心里。
这人怎么这么乖啊。
他拼命忍住想要揉人脑袋的冲动，冲于秋台伸出手：“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宁乾，很高兴认识你。”
宁乾。
于秋台在心底咀嚼这两个字。
乾者，天也。
他眉眼弯弯，像最初春野地上探出的柔嫩新芽，颦笑间是惹人咂舌的生命力：“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宁乾心底又是咯噔一下
*
次日早晨，向小蕾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睡得发昏的额角，余光瞥见掉在地上的白色小纸条。
她弯腰捡起来。
——我带着于秋台出门了，勿念。
角落还有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张牙舞爪的字迹，每一笔都透着得意。
怎么有人留个纸条都留得这么欠揍？
向小蕾咬着牙，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出去。
她简单把自己收拾干净，照常推开卧房嘎吱作响的木门，看老母亲是否还活着。
恶臭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抬眼向昏暗的房间内看去。
一道干瘪瘦小的黑影正坐在床头，听见开门的声音，僵硬地转动脖子，向门口看去。
*
“宁乾，我们先去哪儿？”
于秋台乖乖跟在他身后，自从昨晚互通姓名，他就很爱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叫得宁乾心尖颤了又颤。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叫法，从这个人嘴里喊出来就变了味道。
“去医馆。”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聒噪的心跳。
昨晚说，佛堂有问题，医馆有能保命的东西。
他好奇的要命，那平平无奇的两层小楼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今天的医馆没多少人。
跨过门槛，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
于秋台被呛得掩唇轻咳两声。
宁乾早就习惯了这味道，转头关心于秋台有没有事，在得到后者的回答后才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第一层是一拍挂号问诊的窗口和药房，输液或住院一类则都在二楼。
守在一楼窗口的护士是个假人，脸上挂着瘆人的微笑，感应到有人进来，转头冲着两人的方向，机械失真的电子音响起：“欢迎光临，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不管看多少次还算觉得吓人。
宁乾打了个寒战：“不用管她，我们往……”
话音未落，二楼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争吵声。
“啊啊啊啊！你们这群庸医！！”
“都是你们治死了我妈！”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都去给我妈偿命啊！”
小乾：他说他喜欢我的名字！四舍五入就是他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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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江古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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