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凡盯着电脑，不可思议地扭头：“英语怎么是0分？”
江续垂眸，没说话。
“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季斯凡下意识地觉得，再怎样也不会是0分啊，除非一道题都没写，“你涂错答题卡了？”
江续伸手关掉页面，语气没起伏：“你别管了。”
季斯凡快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气笑了：“我是你哥，不管你管谁？”
和沈雁的通话还没挂断，他们俩的声音都清晰传到沈雁耳边，即使不在现场，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沈雁抿抿唇，犹豫着开口：“这个高考可不可以去查试卷，说不定真是哪里搞错了。”
季斯凡回过神，答道：“可以。”
他顺势坐在电脑前，登上页面去申请高考复核，又找到江续学校招生办，和他们说清楚来意后，便拉着江续去学校填表。
一路上，车内氛围压抑到极点，两人都没有说话。
季斯凡握着方向盘，像是用了几分力，白皙的手背青筋微突。
江续知道，他在生气。
或许是他已经预感到什么，可是即便猜到大概，他还是不死心，要去查个明白。
季斯凡绷着脸，直到去了招生办，仍然是没和江续说一句话。
学校来了好几个申请复核的学生，都在那填表。
季斯凡拿了根笔，递给江续，无声地抬起下巴，示意他填写。
江续接过，坐在一边填表，他听见季斯凡问：“复核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三天左右。”
“好的。”
高考复核的过程很简单，填完表交上去就可以了。
整个流程不到二十分钟。
阳光穿过绿荫，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教学楼时不时有老师透过扩音器的讲课声。
季斯凡走在前边，江续垂眼看着他的影子，一步步缓慢地跟着。
直到坐上车，江续扣上安全带。
季斯凡看了他半晌，终是开口：“你是不是没写？”
江续：“嗯。”
果然如他所料，季斯凡感觉太阳穴都在疼，他深吸口气，尽可能以平缓的语气问：“为什么不写英语？”
“我想和你一所学校。”江续侧眸，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季斯凡哑然，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疯了吧！”
“没疯。”江续说，“你成绩太差，我只能空一门不写。”
“……”
这人完全疯了。
季斯凡压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他捏着方向盘，耐着性子和他说：“我大四就要去实习，你和我一所学校有什么用？”
江续淡声问：“不是还有一学期？”
他的反问就像是点燃火焰的火苗，让季斯凡像炮仗一点就炸，气极连脏话也飙了出来：“你他妈舍弃清北想来师大就是为了和我同校一个学期？”
江续点头：“是。”
季斯凡脸冷下来，气得不愿再看到他，“下车。”
江续推开车门，脚刚站稳，车子就发动离开。
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车子汇入车流，季斯凡眉头紧锁，心中仍有一股无名之火，无法发泄出来。
他生气的点无非是恼怒江续任性妄为，不把高考当回事。
加上英语分，他总分明显能上七百，或许还能拿个状元玩玩。可现在，一切都白谈。
前方直行红灯，车子慢慢放缓了速度停下来。季斯凡看着不断跳跃的数字，中控台上的手机安安静静熄屏，他啧了声，打转向灯准备掉头。
太阳热烈，光线照在身上衬得江续肤色白到透明。
他没动，站在校门口，惹得门卫大叔好奇地朝他看了好几眼。
离开的车子从后驶来，在他身边停下，车窗缓慢降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江续看到季斯凡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上来。”
江续伸手开车门，却听季斯凡说：“坐后面去，我现在暂时不想看到你。”
他停顿几秒，答应：“好。”
傍晚沈雁下班就急匆匆往家赶，看见季斯凡一人坐在客厅玩手机，环视一圈四周，问：“小续呢？”
“不知道。”季斯凡没抬头。
“你去查成绩了没？”沈雁问，“学校怎么说？”
“去了，等通知。”
虽然复核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但季斯凡不想告诉沈雁，江续故意交白卷的事。按照她这暴脾气，知道了不得气晕。
沈雁放下包挂起来：“大概几天能知道结果？”
“就这几天吧。”季斯凡含糊其辞。
“哎，这事搞的。”沈雁愁眉苦脸地叹气，“你爸本来还打算过两天给小续办个升学宴，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我和你爸早就把他当成自己小孩了，在外面也是说家里两个儿子，他没考好，我和你爸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季斯凡心情复杂，关掉游戏把手机放一边，安抚似的拍了拍沈雁的肩膀，“算了，尽人事听天命。”
“是啊，这人的命都有定数，你看我单位上的那个郝阿姨，她女儿和小续同龄，平时成绩也就一般，结果高考人品大爆发，考了快六百分，比小续还高。”
季斯凡心说，您小儿子没发癫的话能上七百多。
可是现在事已成定局，说啥都于事无补了。
他捏了捏有些酸疼的额角，没再说话。
晚上吃饭，江续没过来。
季青荣叫季斯凡去叫一下他，“他没考心里也不好受，但不能不吃饭啊，去叫小续过来。”
人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无动于衷就好像不是自己做出的事，要不是他说暂时不想见到他，估计早就过来吃饭了。
季斯凡没动，夹了一筷子青菜：“别了，随他吧。”
季青荣想了想，点头：“估计他现在也不想看到我们。老婆你给他留点饭，等下叫季斯凡送过去。”
季斯凡：“我不送。”
话落，一记爆栗敲在他脑袋上，沈雁瞪他，“你这时候瞎捣什么乱，真让咱续饿着啊？”
“……”季斯凡无奈，“行吧。”
吃完饭，沈雁把饭盒递给季斯凡，“和小续说声，不用洗饭盒，吃完放那，我后面来洗。”
季斯凡拎着饭盒去隔壁按门铃，按了一声，想着再不来开门的话他就回去，然而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江续手撑着门框，低眼看他。
季斯凡不和他多话，把饭盒塞他怀里，冷淡地传达沈雁女士的旨意：“吃完碗放着，不用洗。”
手中的饭盒沉甸甸的，底部温热。江续看了眼，说：“好。”
“走了。”季斯凡转身要走。
江续：“哥。”
季斯凡顿住脚步，扭头，他听见江续说：“你打我一顿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求打的。
江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季斯凡硬生生从他那张脸上看出欠揍的神情，他抡起拳头，朝他脸部挥过去，却在离脸半指距离停了下来，“你不躲？”
江续一动不动：“打我你心情会好些。”
季斯凡无力地垂下手，啧道：“你英语不交白卷我心情会更好。”
“你希望我考走，离你很远？”
季斯凡怔了怔，叹息：“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去更好的地方学习知识发挥你的才能。我们学校真不适合你……你要不复读吧？”
江续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复读。”
“你真的是……”季斯凡脑子嗡嗡响，“我真想揍你。”
“揍吧。”江续闭上眼。
季斯凡拳头紧了又松，还是下不去手。他脾气太好，相处这么多年很少动怒，唯一一次打江续还是上次他强吻了他。
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一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把人往后一堆，随后门被他关上时丢下一句话：“算了我懒得管你。”
爱咋咋地。
管他要气死自己。
季斯凡气闷，丝毫忘记了下午自己刚说过“我是你哥，我不管你管谁”这话。
沈雁见他回来，问：“他吃了没？”
季斯凡头也不抬地回屋：“吃了。”
沈雁狐疑地瞅着他的背影，和季青荣嘀咕：“怎么去一趟脸色都变了，不会吵架了吧？”
季斯凡把自己甩进床上，举着手机胡乱划着，隔了几小时才回舒澄消息，对方的消息很快再发来，他却没点开，而是去网上查去年的分数线。
他读大学后，就压根没注意过高考，认为这些都是应该封闭在记忆里的过去式，更别提去了解各地的分数线。
网上信息纷杂，动不动就弹出一些咨询弹窗，季斯凡皱着眉头翻了半天，又去搜现下比较好就业的专业，想着在这个分数区间尽可能选择最好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沈雁的声音随即响起：“季斯凡，小续来了。”
季斯凡听见了也没搭腔，继续侧躺着划手机。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季斯凡没反锁门的习惯，对方直接开门。
“哥。”江续合上门，不紧不慢走近。
季斯凡没理他，自顾自在网页上打字。
“我带了拳套。”江续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后背，手里拿着一副黑色的拳击手套，“你戴上，打我你就不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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