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凡把手机放在一边。
窗外不知不觉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扭头看向窗户旁，只看到对面楼亮着的灯火，在雨幕中摇曳，雨丝在黑夜里化为虚无，只能听见如同鼓点打击密密麻麻的声响。
他起身，把窗帘拉上。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还亮着微弱的亮光，消息依然停留在江续发的“想你了”那句上。
他没回。
对于这种超越了普通相处的界限，进入到更亲密的领域之类的话，他通常不予回复。
手机又在震动。
聊天框跳出一条消息。
小续：睡了？
季斯凡拿起手机，回：“没，下雨了。”
半晌，江续才回：知道。
季斯凡以为他也听到了雨声，兀自轻笑一声。他回了句“睡了”就把手机关了，按灭房间的灯，闭上眼睛。
可侧躺了一会儿，腹部的疼痛又忽然席卷而来，他不得已蜷缩着身体，忍耐半天还是不能忽视时而传来的一阵阵痛感，啧了声，伸手按亮灯光，换了身衣服打算医院看看。
小区就在闹市，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
季斯凡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拿伞，把门打开的一瞬，走道上的声控灯随之亮起，白炽灯的亮光由上而下照在人身上，黑发泛着湿，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眼睑上附上一层浓密的眼睫暗影。
他愕然：“小续？”
对方明显也不知道他明明说“睡了”，却这么晚还出来。四目相对，江续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问：“你去哪？”
“医院，胃有点不舒服。”季斯凡回答，说完才像是有了意识，握向门把手把门关上，“砰”地一声，他再次看了眼来人，忍不住叹气，“你怎么又站门外，真当自己是守门神了？”
江续跟上他的步伐，说：“没。”
“什么时候过来的？”季斯凡问。
江续：“说想你那会儿。”
“……”
季斯凡轻咳一声，生硬地跳过这个话题，而是说：“来了就和我说声，要是我没出来，你是不是打算在门口等一晚上？”
良久，江续低低地“嗯”声。
等而已，
除了压抑、隐忍，他第二擅长的便是等待。
听到他的回答，季斯凡无言以对，瞪着他，忽然注意到他被淋湿的黑发和衣服，脚步一顿，径直转身回家：“回去，先给我把头发吹干。”
回到家，季斯凡把吹风机递给江续，又去翻衣柜，找到一件宽松的T恤和长裤，放到他身边，“等会换上。”
他的声音被吹风机呼呼的声音盖住，江续关掉，偏头无声询问他。
“衣服。”季斯凡简短回答，江续点头，又开始吹头发。
他在沙发坐下，坐下的一瞬间，似乎是挤压到了，痛感又蹦了出来，他赶紧直起身体，企图缓过这阵疼痛。
幸运的是这次胃疼没上次那么强烈，还能忍受。
等江续弄好，他才从沙发上起身，一起去医院开了药。
医生给他开药，一边骂他：“胃不好还喝白酒，晚上吃那么油腻，不要命了？”
季斯凡没吭声，生病总让人疲倦无力。他坐在输液室里，看了眼细长的透明管内药液一点点慢慢流动，不自觉半阖着眼，嘟嚷声：“我先眯会儿。”
江续：“好。”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他脑海里最后的念头，竟是，幸好江续来了。
雨夜，生病。有人陪着，不至于让今晚太糟糕。
江续盯着药袋，点滴快完便去叫护士，护士进来换药，他看了眼熟睡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轻点，他在睡觉。”
这种可以说是没必要的请求，他们一般都置之不理，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起一下。但眼前的少年着实长得有些好看，出众的五官，冷感带着几分沉郁的长相，让护士小姐很干脆地答应，“行。”
护士换完药就出去了。
输液室安静到几乎能听见季斯凡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充斥着房间的白光似乎也变得静谧而柔和。
雨夜嘈杂，偶尔听到几声咳嗽。
江续坐在对面，时而抬眸看向药袋，目光却长时间停落在他哥的脸上。
小时候，他生病，季斯凡也是这样陪着他，但每次都撑不了多久就会歪着脑袋睡着。
他那会儿，总是静静地看着他哥睡觉，以为他是天使，是他灵魂的指引者。
后来，十四岁那年的梦境里，圣洁良善的天使面色潮/红躺在床上，乖乖的任他摆布。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他哥的爱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悄无声息地愈演愈烈，等他发觉，这份爱已然变得病态扭曲。
他忍耐，伪装。学别人，像个正常人和他哥相处。
一直到他谈了恋爱。
在商场撞见他俩的那个午后，他戴了多年的面具彻底撕裂，所有压抑、隐忍的躁动和占有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每一次不被理解被冠以“疯了”的冲动都是他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他哥之前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他回答记不清了。
他说谎了。
从见他的第一眼，他的喜欢便开始生根发芽。
十年树木，爱不止。他对季斯凡的喜欢，会贯穿他整个生命。
“我睡多久了？”
季斯凡从睡梦中醒来，被灯光刺得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声线蕴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懒散。
江续从思绪中抽身，又看了眼药袋，“没多久。”
季斯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顺口问：“这第几袋了？”
“第二。”江续答，“快结束了。”
季斯凡闭了闭眼，“那就好。”
打点滴药效更快，季斯凡胃部已经没有多少不适感。回到家，季斯凡腾出一半的位置，对江续说，“折腾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江续无声点头。
季斯凡在医院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没多少睡意，他侧躺着，身体一侧压着手臂，微微发麻。他睁眼看着漆黑的房间，半晌，忽然开口：“明天我给你一把钥匙。”
就别再守在门口了，看着怪可怜的。
过了许久，季斯凡才听见江续被黑夜衬得有几分低哑的嗓音：“好。”
看似江续要到钥匙很不容易，实际上只过了两天: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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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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