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刻的秦招司并没有因为众人的声势浩大被震慑住,反而没有继续和他们耽误时间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从一旁拿过不知是哪位好心的路人给的白缎,蹲下身来背对众人认认真真的裁剪着。
似乎是突然才发觉秦招司这个人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领头喧闹那人忽的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秦师兄,兄弟一场,你就给大家一条活路吧。”
言语恳切的程度,就好像刚刚群气激昂的人不是他们一样,赵昀斜瞪了他们一眼,心底暗骂,如果戏台上也有这样的表演力,现在倒也不必来演这出兄弟情深的戏码。
“兄弟一场?”秦招司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你们的兄弟还在地上躺着呢,怎么没见一个人顾念兄弟情分?”
话落,顿时哑口无言,谁也不想收拾现在的残局,更何况还是卖身契撕毁的情况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拿钱走人,谁又愿意多在死人身上费功夫。
秦招司不语,长叹一口气,将手里裁剪好的白缎覆在姚淑槐的尸体上,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调喃喃自语,不知道是想说给自己听,还是替姚淑槐觉得不值。
“师姐你看,都是你自小带大的人。”
那人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什么,委声叫了一声师兄,却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没了下文。
氛围一度很尴尬,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秦招司只觉得累,起身走到赵昀跟前,伸手想去够他怀里的铁箱。
赵昀预料到他的动作,死死抱着箱子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提醒道。
“小二爷,不要心软。”
秦招司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赵昀见状,也只好又将手里的铁盒递了过去,秦招司从盒子里翻找了半刻,找出两张存单递到了赵昀手里,而后将箱子全放在众人面前。
“都在这,自己拿吧。”秦招司话尽,继续扯着白缎想给剩余的人都保存一点最后的颜面。
秦招司突入其来的动作让众人有一瞬的不解,却在下一秒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开始疯抢箱子里的钱票,好像恶极了的狼群疯抢猎物一般的可怖,为了那些钱开始互相撕咬动手,很难想象这些人几分钟前还把兄弟情分挂在嘴边。
赵昀愣怔了三秒,随后才反应过来此刻的状况,朝秦招司大骂了一句。
“秦招司你大爷!”
几步向前就要往人堆里挤,想从铁盒子里替秦招司抢出一些钱票。
只是此时赵昀才意识到,他真是在福窝里泡太久了,跟公子哥打打架便罢了,跟豫园这些打小练底子的人抢物件对他而言实在太难。
他使劲往人堆里挤,身上的肉都要被挤变形,都抢不过这些人。
到最后箱子被洗劫一口,本是喧哗的豫园此刻只剩下安静的秦招司和被累得喘不上气的赵昀。
“你是不是真有毛病啊秦招司!”赵昀哭丧着个脸,满头碎汗泄气的坐在地上,懊恼自己抢不过那些莽夫,更懊恼秦招司的作为。
秦招司只是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白缎,低声回应。
“我本就没有想要他们空手走,只是觉得失望。”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缺心眼,你他妈散财童子啊!”赵昀喊道:“这些年赚几个钱全养白眼狼了,你看看!他们有一个人留下帮你料理后事吗?”
“不妨事,我自己也行。”秦招司回道。
赵昀听见这话只觉得来火,指着秦招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最后只能气的转身就走。
只是走到豫园门口,想起豫园内那些尸体和满是烧伤的秦招司,又实在狠不下心来真的不管,在豫园门口来回踱步,没几分钟又气冲冲的走进豫园。
“认识你老子真他妈算是中了邪了秦招司!”
河北元帅府内,谢怀手里的钢笔在军名册上划着,规整记录这场战役中牺牲的人。
蒋饶几次规劝谢怀去休息,这些小事他完全可以代笔,但不知怎的,谢怀却总是不愿意停笔,只是交代蒋饶,名册规整出来以后,这些队友如果还有家人一定要好好安顿妥帖。
谢怀划完最后一个名字,将名册合了起来递到蒋饶手中,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谢怀这才开始觉得困倦,所幸这场战争并没有谢怀预算中拖延得很久,谢怀没有要多在河北逗留的打算。
前几日他收到了杨猛给他写的信,信里,杨猛大致说了他在上海留守的一些情况,本来他还想替谢怀多留守一段时间,可是上海突然暴动,形成了大规模的游街示威,这种情绪带动了更多地方的工人及学生,也形成了大规模的游行活动,各地情势都不妙,为保万一,他不得不先回浙江,只留下了一部分军力暂时维持上海的局面。
所以在第二天,谢怀就向上申请了回上海的意愿,元帅本想再多留他几日想等战役彻底结束,可上海此刻实在不算稳定,比起此时河北几乎没有悬念的战役,上海而今的状况反而更让人忧心。
得到首肯后,蒋饶领命迅速整军,在第三日就带领军队陆续启程返回上海。
火车上,蒋饶与谢怀在一个车厢内,谢怀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飘然的雪,突然发问。
“新年已经过了吧?”
蒋饶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问得不明所以,但也还是顺着他的话回道:“嗯,过了。”
谢怀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可惜了。”
蒋饶闻声笑了一下,故意打趣道:“您该不会是可惜没赶上和秦小二爷一起过个年?”
“确实。”谢怀认真的考虑了几秒,点头表示认同,“不过只怕不止小二爷,整个上海可能都没过上像样的年节。”
蒋饶漠然,没有接话,虽然还没切实看到上海所谓的暴动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可光看杨猛的信件内容,如果这场暴动已经到了足以带动更多地方民心的程度,那这显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平息的事情。
回过眼时,谢怀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在河北这些日子,谢怀休息的时间可以说远远不够,回到上海,他照旧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所以蒋饶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生怕自己发出的一点声音扰了谢怀难得的睡眠。
蒋饶看向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的,分明都入春了,这雪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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