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回到上海也没干什么,因为她到了她们家旧址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死后没几年,家里人就搬去了北京,只留着上海一间没什么用的空房子。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们没把房子卖掉,所以温晚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在那里发现了温潇语的日记本,但是只有一本,其他的貌似都被带走了,独独这一本,被忘了一样遗落在这里。
温晚随便翻开一页,上面的日期巧得很。
2016年8月3日 阴
一瞬间她就觉得她明白这本日记为什么被扔在这里了。
悲伤的记忆,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温晚一页一页地往后看,每个字都极为认真,连一撇一捺都害怕错过。因为她深知,从此以后她再看不到那个人提笔写下这样的字迹了。
那一年的八月温潇语没写多少字,最长的一篇应当在八月九日:
阿晚,一周了,该回来看看了。
今天有很多人来道丧,说今天是头七(如果在你真的走了的情况下),有人还问妈妈葬礼的事,她没回答。我想是不会办的,除非你回来亲口说你死了。她大概永远不会相信这件事的,毕竟她连航空公司的赔偿金都不肯收。
其实也不止她,我们都不信。
葬礼是不会办的了,我们等你回来。
说起来飞机到现在也没找到,你现在在哪里呢?
该回来了吧,阿晚。
海水太冷,别睡了。
这一篇到此为止,再没有其它内容,而除此之外,八月份的其它几篇,都只有一两句就草草结尾,看起来有些敷衍。
再往后的慢慢变长了点,逐渐稳定在了某个长度。温晚往后翻了几页又翻到一篇:
2017年1月28日晴春节
今天的饭吃得挺有意思。
桌子上的饭菜一直在变少,明明没人动筷,却凭空消失了,感觉像灵异事件。不过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都以为林翔是在开玩笑,只有我知道不是。
林翔说闹鬼了,我希望是。
阿晚,不会真的是你吧?
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阿晚,我对着星星说了“新车快乐,你听到了吗?最好是没有,这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你还活着了。
饭吃完后林翔把Feather还回来了,它看上去没怎么变化,幸亏是寒假,我还能陪会儿它。
还有,桂花糕很好吃。
再之后很多篇都是这样。在讲每一天发生的事的时候都会叫声温晚的名字,像在和她说话一样。温晚慢慢地读着,感觉温潇语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一直蹦到最后一页,也是一样的格式。
2021年8月3日……
温晚读完日期后一顿,看了眼前面一页的日期,还是2017年,跳越幅度如此之大,想来这一篇是特地写的。
她继续往下读。
2021年8月2日晴
写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见。
我明天要去巴黎了,早上八点的飞机,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本日记我就留在这里了,就当在这里留了个念想,以后还能常想起来。
其实我清楚你死了,骗了自己那么长时间,也该放下了。
死亡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年末Feather也死了,我们在墓园里给它立了个小小的碑,希望它能安心地告别人间,下一世再寻个好人家。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一直没有墓,没有葬礼,没有一个足够盛大,足够惊天动地的纪念,以你这样好热闹的性子,会不会不开心呢?
应该会的吧,或许以后该为你补一个。
FRUIT-22没多久前过去了,上海死了很多人,我们小区里就有,发现的时候立刻送去医院,依然没救回来,没几天就死了。
所以死亡离我们真的好近啊。
生命像夜里飞过的萤火虫,又小又轻,静悄悄地,不知何时就灭了,不再发光了,再然后也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阿晚你啊,也和萤火虫一样,和亮着灯的飞机飞过夜空,也同样静悄悄、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夜的海里。
可能——我说,可能——我有一天也会这样消失吧。
或者狂风,或者骤雨,或者海啸,或者山崩。
或者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或者某个下着细雨的黄昏。
希望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也能很平静地面对它。
如果让我想,最好是能喝杯拿铁,听一曲不知名的音乐,然后自然地、从容地走向死亡。
算了,这时候想这个做什么呢?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意外的到来总是不期而至,还不如看看外面的风景,至少那些美好随时能掌握在手中。
今天是8月2日,和你五年前飞机失事是同一天。
我在看窗外,你猜外面是什么?
是花开,一树一树揉杂着阳光的暖,是水波荡漾开清漪,是风,吹出灼烧着的热气,和盛夏的蝉鸣。
我希望你能看到。
再悲伤的日子也有爱的存在。
这是我最后一篇写给你的日记了,我之前就打算好了,什么时候决定接受你的离开了,什么时候就把这一页补上。
或许现在是时候了。
就到这里吧。明天的巴黎,应该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阿晚。
再见了。
温晚合上日记。
她朝窗外看,外头也如日记里的那天一样鸟语花香,莺歌燕舞。良久,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日记本放回原来的地方。
“再见。”
温晚说完,揉着发痛的手,拿上伞和酒就离开了这座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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