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站在原地没动。
倒也不是被吓得怕了脚抬不起来奔逃。
而是眼下即便再往哪儿躲,也逃不出他这似有灵识的链鞭。
心中想着这个时代仅仅是古代,而非是魔幻时代。
姜念垂眼帘瞥向控制她行动的链鞭。
鞭条的前端铁扣与中端的环相扣,忧对链鞭的使用称得上是得心应手,在扣住她脚踝的同时,能将那末尾稍微断开的缺口正好向前在环内。
不过易扣住,也易于拆卸。
只要力道轻巧些,不被发现的话……
姜念抬起眼眸,遥遥与守在其中一条帷幔后的墨卿对视。
互相交换了眼神,达成一致共识,她即便微微侧过了身,像是放弃了逃跑行动般,朝忧转过身体来。
白纱帷幔上的剪影只勾勒出她半张脸的面庞。
越是靠近神女实现计划的日子,忧的心情也便会越不好。
现在只有说不刺激的话才行。
帷幔后,忧缓缓向前走来,停顿在她一米距离之外。
“小姐,我并不希望我动手。”
“自己出来吧。”
“……”
“…………”
帷幔后,只有轻微的冷风掠过,撩起了帷幔向内卷的边缘一角。
白色的帷幔晃动,手中的链鞭拉力一轻,像是被砍断了七寸,软塌塌地耷拉到地面上。
“?”
察觉到不对,忧将手头上的绳子往回一扯,那被挑断的链鞭只抽回了一截。
视线顺着链鞭拉扯回的方向看去,前面挡住视野的帷幔静默地垂着,那不知名的风消寂,地面上只团着一圈链鞭的另一半。
他抬起手臂,借力将这一层看似轻薄,实则极重的帷幔掀挑开,遮挡住视野的白纱被力道撇到一旁去,画面顿时开阔舒朗。
这洁净的地面上哪还站着什么人。
姜念早就逃之夭夭了。
—
被墨卿鼎力相助后,姜念赶着时间,搭上了正往下运行的辘轳。
第四层的追逐战也就刚开始那一小段,之后都在静悄悄的快速躲藏,进行无声的博弈。
姜念对这类游戏向来没玩过多少回,也对这类游戏钝感力较强。能躲个一时辰多一点算是顶天。
不过来醉花楼的时候,就清楚这一层需要暗卫的相助。
如此一来,能成功往返到一层,而不是和忧在第四层那儿进行无限循环的秦王绕柱,倒也算得上成功。
—
辘轳一路下行,直至停在贴身侍女们的面前。
她们刚用完晚膳,正要回房休憩。不过像是没有接收到什么命令,见到姜念从辘轳上下来,也不过是瞧了一眼,又继续说笑着做自己的事情。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姜念没敢在这一层逗留,熟门熟路的在醉花楼的大厅内绕了个圈,借用各类饰品掩藏住身形。
等那群寻找她的帮工们从花瓷瓶前路过,没再探着其他的身影后,姜念才转身向上方的楼梯跑去。
不过由于醉花楼向上的道路错综复杂,其中不少为了方便客人出行,搭建了些捷径给客人们使用,在姜念往顶阁那处寻的时候,匆忙间,与不少客人面碰面。
其间有不少是姜念这些天见过几次的熟客,自然也有一些生面孔。
短短五层楼,每上一层就能见到一两个生面孔,不清楚醉花楼内的待客方式,姜念见到他们时总有些提心吊胆。
生怕其中有一个是乌糜众的成员。
—
侍女服的领口较为高,努力向上提一提,是能扯到下巴这儿的。
本着能掩藏多少面容,就掩藏多少面容,省得被这些客人们无意提起,然后暴露到洳的手下那儿去。
姜念再从四到五的楼梯上,一边心惊着担忧上楼一半会碰到忧,一边担心着会被其他客人瞧见,觉得好奇,便多看她几眼,在楼下时提那么几嘴。
透过木梯旁的窗外,天色渐渐沉暗,余晖落入地平面后,在顶阁后边那处可以通往上方屋檐外的旮旯角里休憩了一会儿,也观察了一会儿顶阁的动静。
姜念已经可以准确的确定。
神女一直在房间,没有要外出的意思。
从地道出来时,她对溪枕的判断达成共识,较为相信。
可真到了要当着神女的面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姜念却又有些迟疑了。
在别人的领地上,无论是敲门与否,只要踏入顶阁内,那就将意味着,她要去试探神女对她纵容的底线。
如果成功了,那便是能在阁内休憩一整晚。但若是失败……那么从醉花楼一开始到这会儿的进度,都会瞬间清空为零。
两者二选一,她赌上的将会是一切。
“……”
姜念放缓了呼吸,抬手搭在胸前,略微安抚那疯狂乱跳的心脏。
眼下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能去放下心中一直抵挡这个时代的戒备,去信任溪枕所说的话。
从旮旯地里走出,在顶阁外面那楼梯转角口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时,姜念心中一凛,抬手便推开了顶阁的门,进了屋。
—
在第四层发觉链鞭明明勾勒住姜念,却没捞着人,只留下了如同蜥蜴摆脱危险时的一尾黑色的铜铁。
忧便意识到,这醉花楼内有人在帮助姜念。
当然,他首先排除了神女。
神女对周围发生的变化和争执,向来是报以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就似“你争执你的,无论是生气也好,辱骂也罢”。
只要不干扰到她的计划,她便会是以那副无喜无悲的姿态——就如吃斋念佛的人,清心寡欲的接纳着所有向她扑面而来的事物。
想要得到她青睐,借此在醉花楼内占有一席之地,贪婪权力的侍女;又或是从东澜远道而来,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错处,好让回去同教主夸大言辞,借此讨到好处的乌糜众使者。
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样。
不过是为讨更好生活,更好生存空间,而乞求上天垂怜的牲畜罢了。
谁又不是呢?
既然大家都是这样,那么喜爱佯装,又或是直接把恶欲展现在面前,都全凭个人喜好。
为此,忧不会觉得姜念那只仓鼠,在醉花楼内闹出的动静,还需要神女来亲自插手。
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微微合了合眼。
上面就能看到顶阁那虚掩的木门。
即便不去靠近,仅是在下边站着,他的鼻端也能幻觉到那悠悠飘零,如同河流般弥散萦绕的兰香。
在地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忧又垂下眼,望向下方的动静。
洳的手下帮工们同洳的性子一样,都是大大咧咧的,一旦干起事儿来,就如狂风过境,非席卷个天翻地覆不可。
眼下他们将地道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找到姜念,想着她当是跑到上层来了,因此为首的人召集起了所有无脑苍蝇,开始指挥着去各层上里里外外的找到那躲藏的女娃。
第一层的边角里,那群人站在边角里等待着命令,收到为首一通连笔画加训斥的话后,立即又四散开来,分着组,向楼阁内的不同方向进发。
“……”
不再往下方瞥,忧看了眼顶阁的门,又转移向旁边那通向屋檐的废弃旮旯地。
他慢悠悠地收起链鞭,一阶一阶向上走。
—
姜念滑稽地躲藏进衣帽间。
神女这两天也出去接待贵客过,又让贴身侍女休息了一日,衣帽间里有些衣服还没收整。
现在她正摸着黑,小心避开那些看上去就很贵,踩坏了可能要找萧映竹拿钱赔的衣服,双手往四处探,抚到一处墙壁后,又碰触到了挂在柜子里的挂衣桁。
已经走到墙角里了。
房间外,珠帘的碰撞声清脆悦耳,钻入姜念的耳朵里,就像催命符般。
借着已经习惯在黑暗中看东西的视力,姜念不再纠结,拨开一旁的衣服,极为小心悄声地钻进去,接着,将衣服拉回原来的位置,挡住自己的身体。
隐藏式的房间并不隔音,外头忧的声音隔着墙壁,闷闷地响起:“姐姐,你看到小仓鼠了吗?”
神女放下镜子,步摇轻微晃动的声响传来,她似乎是回头看了忧一眼。
“吾说过了,计划无需你来插手。”
“……”,忧沉默半晌,话语有些不情愿,但没怀疑神女遮掩姜念的行踪,“但是姐姐在洳那里的怀疑程度很高了,这时候定要把她绑到洳那里啊。”
“姐姐,东澜来的使者很盯着我们。”
神女声音淡淡的,无悲无喜,她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同忧讲过很多遍了:“无碍,多少年来都这样,前后也就一天之差,不碍事。”
“……”
忧知道自己向来是说服不了神女的,因此站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见神女不知晓姜念的动向,就要出门去继续寻找了。
“我知晓了,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神女特意嘱咐过在计划行动的前几天不要靠近她的顶阁。
忧知晓这是神女想和他撇清关系。
……但是姐姐,他们早就是一丘之貉了,再也不能分割开彼此,哪怕现在减少见面,东澜的那些人,也仍然不会改变他们原有的观点。
他往门口走去,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神女。
神女一往如常的对镜勾眉染胭脂。
先前这般往返的勾画,是为了以最好的貌相去见那位‘药引’,那现在呢?
她的动作不急不躁,看向镜子的眼还有几分专注认真,就像是不知晓明日的变动,往后陪伴她的将是漫漫长夜。
……
在这里待得久,还可能被姐姐说。
最后一点时间了,也就不给姐姐添麻烦了吧。
忧转过身,伸手撩起珠帘,回眸关门的时候又倏忽似有感应般,往隐藏式的那间衣帽间看去。
房门紧闭着,谢绝一切外来的揣测之意。
木门被他的手拉起,在他眼前缓缓闭合。
衣帽间、梳妆台,连同神女的身影,都被渐合上的门扉阻隔在外,最终彻底隔绝了他的所有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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