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柃笑出声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抗议之前又迅速收回手。
“既然难,那就专心学吧,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沈逾晟的声音沉了几分,“我只比你小十岁。”
十岁——尹煜柃在心里重复这个数字。
十一岁和二十一岁,听起来差很多,事实也的确像是隔着一整个宇宙。
车在一处红灯前停下。
车窗上的雾气渐渐凝结,将两人的倒影模糊成一片。
“你今天……”沈逾晟有些小心地开口,“心情不好吗?”
尹煜柃摇了摇头:“没有心情不好。”
她至今记得攥着陶韬衣领时自己发狠的模样,以及……沈逾晟事后在院角的神情。
那个总是温和谦逊的小子,第一次用那样陌生的眼神望着她。
纵使她的胸腔里翻涌着太多话,就像一团被雨水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喉咙里,可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孩,那些未出口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了细小的刺,轻轻扎着心口。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声响,忽然,有一双小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将她侧过身去。
沈逾晟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肩背,开始有节奏地轻捶。
力道控制得那样好,既不会太轻显得敷衍,也不会太重让她不适。
他总是这样,连失望都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应当意识到,他这样的家庭出生,必定不会喜欢那样难闻的气味。
信号灯由红转绿。
流动的光影在尹煜柃紧闭的眼睑上投下忽明忽暗的色彩。她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打火机:“不会有下次了。妈妈保证,不会再抽烟了。”
沈逾晟动作顿了下:“我记得上次你躲在房间里喝酒,喝醉之后,对我吼得好大声……”
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半晌,尹煜柃说:“……酒也不会再喝了。”
-
腊月二十八,宅子里蒸腾着年节特有的忙碌气息。季姨带着几个帮工阿姨给水晶吊灯除灰,鸡毛掸子扫过串串棱镜,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帮工把年橘搬运至宅邸,摆在电视柜旁。
沈逾晟把棉质白毛巾浸入温水:“明明您早上刚擦过,为什么还要……”
季姨交代完工作后,踮脚清扫门楣上方的雕花,闻言停下动作,笑着用掸子柄轻点他发顶:“这叫做‘除陈布新’,要把旧年的晦气啊,像这些灰尘一样统统赶出门去。”
沈逾晟沉默着拧干毛巾,那她呢?她的晦气……就留在家里发酵吗?
怎么每个人都喜欢这样,越是重要的日子,越要消失得干干净净。
门轴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尹煜柃踩着最后一缕斜阳溜进玄关,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刚转过身,她就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了?”沈逾晟背对着她擦拭青瓷花瓶,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
“特意绕到南街那家老铺子买的。”尹煜柃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拎出透明糖袋,眯起眼睛,眼尾笑纹里盛着黏稠的讨好,“最后一包哦。”
“你上次说好出门会提前告诉我的。”沈逾晟擦拭瓷瓶的动作突然加重,“偷偷摸摸的,你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我怎么会啊我,我明明最爱你的爸爸了。”尹煜柃心虚打量着四周,指向窗台边的水仙,“这花架擦得真亮。”
季姨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端着姜茶适时插话:“小少爷今天帮我们做了可多事了,我们轻松多了。”
“小宝贝今天这么乖呀。”尹煜柃蹲下身,想揉他发顶,却被偏头躲开。
悬空的手转了个弯,最终变成邀功的姿势:“那……想不想要神秘奖励?”
阳光穿过她晃动的耳坠,在沈逾晟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什么?”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秘密。”
北城外环是片老城区,还保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貌,红砖房挤挤挨挨地立着,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发黄的石灰。
尹煜柃领着沈逾晟出了地铁,青石板路缝隙里钻出几丛倔强的青草,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肩。
“季姨说,大扫除是为了赶走坏运气。”
“嗯?”尹煜柃脚步一顿。
“但你不在家。”
“我的小祖宗啊……”她将手机锁屏,啪地落在膝头,“妈妈不是说了嘛,就是出去透口气,我快闷死在家里啦。”
“我今天擦了电视柜,擦了几个花瓶,还整理了玄关的鞋子。”沈逾晟数得很认真,像在汇报什么重要任务。
尹煜柃揉太阳穴:“是是是,我们家小少爷最厉害了。这不都答应给你奖励了嘛,别太贪心啊。”
“不是。”沈逾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坏运气,我都替你扫走了。”
这时,拖长音的吆喝从某扇雕花木窗飘出来,带着油锅沸腾的滋滋声响。
前几日补的纹身没有注意护理,有些发炎,涂抹了消炎药膏的皮肤仍隐隐发痛。尹煜柃揉了揉那片皮肤,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引来了沈逾晟的目光。
“你的腰又开始不舒服了吗?”
“没事没事。”她慌忙按住那只悬在腰侧的手腕,挪动着指向巷口的糖画摊子,“想不想看龙是怎么飞出来的?”
老艺人舀起一勺金黄的糖浆,手腕轻抖间,糖丝便如游龙般在石板上蜿蜒。
那条鳞爪分明的糖龙递到眼前时,沈逾晟道了声谢。
巷口的灯笼将影子拉得很长,尹煜柃笑着看他小心地咬下龙角。
糖渣沾在他的嘴角,像一粒细小的星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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