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玩家买彩票，迟昱做了很多努力。
他在上班时间买了500张刮刮乐，让闲得无聊的安德烈和自己在办公室刮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一张中了999元。
在这之后，迟昱还在朋友圈转发“中彩票五千万实现财富自由”的公众号文章；在给玩家做夜宵的时候，故意外放“中头奖后环游世界改变人生”的营销号广告；假装加班，在玩家路过自己的时候，把那张中了奖的刮刮乐压在电脑下面，露出显眼的一角……
然而，玩家不仅没有买彩票，反而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每次迟昱看向他，他又立刻回避视线，等迟昱移开视线了，他又欲言又止地看着迟昱，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迟昱想，玩家会不会是连买彩票的钱都没有？
这天，迟昱没有做夜宵，而是邀请玩家出门散步，用的是顺便去倒垃圾的借口。
黎默欣然同意，也是时候和迟先生聊一下了。
他也发现了迟先生最近的异常，结合上次给他介绍高薪兼职的事情，黎默感觉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
夜晚的冷风吹过黎默的脸颊，路灯从头顶一盏一盏地经过，身旁的迟先生步伐不紧不慢，目视前方，似乎有个坚定的目标，有意识地引导他往哪里走。
果不其然，第三次路过彩票站的门口，迟先生又停了下来。
他们经过这里三次，迟先生也在门口系了三次鞋带。
黎默做了个深呼吸，打好腹稿，定定地望着迟昱。
迟昱站起身，一抬眼，便撞入那双真诚的眼眸，一时间难以开口，骗他进去买彩票。
“怎么了？”迟昱看出黎默有话想对他说。
黎默看了一眼彩票站，里面坐着的那位年轻店员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他们这笔生意已经稳了。
“要进去吗？”迟昱语气带了点期待，里面是他安排的人，不管玩家买的什么彩票，最后他都一定能中奖。
黎默抿了抿唇，下定决心。
他拉起迟昱的手腕，没有给迟昱反应的机会，转身快步往前走，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迟昱从某个深渊里拉出来。
迟昱愣住，第一次见玩家这样强势，握着他的手腕力度很重，是不容许他挣脱的力度。
平时好像谁都能来戳他一下，这会儿却一点也不肯让步，执拗地拉着迟昱往前走，到最后好像身后有谁在追他们一样，带着迟昱跑了起来。
迟昱虽然不明白玩家的举动，但也没有阻止和停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跟着玩家的脚步跑起来。
金色的路灯灯光轻盈地跃过他们的头顶，一前一后的影子互相追逐着，由长到短，再拉扯变长。
迟昱垂眸看着被玩家拉着的手，又抬眸看向身前的人。
微凉的晚风掠过他的皮肤，灵魂好像长了翅膀，乘着风就能轻快地飞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黎默终于在红色交通灯前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迟昱的手腕，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说点什么，抬头见迟昱神色如常，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自己，等待着他。
黎默心想，迟先生的体力真好，跑了这么久，都不见喘的。
迟昱似乎接收到玩家的信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黎默的肩胛骨，给他顺气，“没事，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黎默的耳朵红了红，自己的体力太差了吧，明明平时送外卖需要爬楼，也有好好运动了。
轻拍后背的动作停了下来，脚步声离自己远去，黎默抬起头，见迟先生快步走向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又走向他。
迟昱拧开矿泉水瓶瓶盖，递给黎默。
黎默已经缓过来了，看着迟先生递过来的矿泉水，心脏变得无比柔软，难以拒绝他的好意，于是接过了矿泉水，喝了一口水。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矿泉水，喝起来格外清甜，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也被潺潺流过的好意淹没，变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迟先生这样的好人，掉进深渊里。
“迟先生，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黎默攥着矿泉水瓶，鼓起勇气问他。
迟昱愣了一下，否认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黎默盯着面前的人，试图分辨迟先生有没有撒谎。
青年的眼眸比他手里的矿泉水还要纯净，那张年轻的脸庞不懂得掩饰情绪，把一颗赤诚的心捧出来，真心实意在担心着他。
迟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无法直视那样炽热的眼神，下意识移开视线。
黎默好像找到了迟先生的破绽，他肯定是撒谎了，心虚了，才会移开视线。
“迟先生，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就和我说。虽然我做不了什么很厉害的事情，但是只要我可以帮你的，我一定会帮，或者你想要找个人倾诉，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黎默的语气无比认真。
迟昱瞥了他一眼，别过脸，盯着对面那盏红色的交通灯，“我能有什么困难？”
黎默垂下眼眸，说：“我认识一个朋友，他被骗去传.销组织，里面的人和他承诺只要发展一个下线，就能赚很多很多钱。他不仅没有赚到钱，还骗了身边的人进去，最后银行账户里的钱全被骗没了，父母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也赔了进去。
“后来他就妄想通过中彩票发财，去工厂拧螺丝赚的钱全拿去买彩票了，但是他一张彩票也没有中，直到我离开工厂，他还抱着一夜暴富的幻想，每天都去买彩票。”
迟昱被玩家教育了，心情泛着酸涩。
明明自己是好意，而且为了不被玩家发现，有心理负担，他还大费周章，安排好了一切。
“我……”迟昱很想和玩家摊牌，然后直接像发小说的那样，给他一笔钱，一笔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黎默拉住了迟昱的衣袖，望着他，说：“迟先生，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总是很照顾我的自尊心，用各种借口让我接受你的好意。对不认识的人，会体谅他们工作辛苦，给骑手打赏，点单多点一份奶茶给他。对我这个室友，每次做饭都做双份，夜里加班的时候，也尽量放轻动作怕吵醒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的好意，我很笨，也不会说话。
“……我、我最近赚了钱，已经有五千了，我把钱给你，能不能……能不能当作你给我兼职了一天？然后你跟我去派出所，和警察说一下你最近的困难。我帮不了你，但警察应该能帮你的。”
不是已经有五千了，是只有五千了。
但是钱没了还能再赚的。黎默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迟先生堕落下去。
迟昱的心脏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玩家的善良让他忍不住鼻酸。
迟昱既感动，又愧疚。
自己真该死啊，居然让玩家动用为数不多的存款来“救他”。
想来这些天，黎默面对他的“欲言又止”，都是为了他那天说的“一天五千”，犹豫要不要动用自己的存款来买他一天。
红灯转绿，允许通行。
对面的路人走过人行通道，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迟昱的眼中，所有人都成了黎默的背景板，夜色之中，比星星和灯光更加明亮的，只有那颗想要帮助他的赤子之心。
“黎默。”这是迟先生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黎默心里沉了沉，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我确实遇到了困难。”迟昱看着玩家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样子，又忍不住叹息，“我的钱多到花不完，想给‘某人’花钱，但他不给我机会。”
黎默听他语气轻松，还和自己开玩笑，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迟先生并不是遇到坏人了，可能单纯只是想买彩票娱乐一下而已，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许那个人更喜欢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金钱吧。不劳而获得到的钱，花起来心里也不踏实啊。”黎默开解迟先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迟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说：“是啊。可是光靠他自己劳动赚钱，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富有呢？”
看他苦恼的样子，黎默忍不住好奇迟先生说的“某人”是谁，说不定迟先生这些天的异常，都是因为那个“某人”。
迟先生会不会是想要靠中彩票，让那个人心安理得地接受迟先生的奖金呢？
迟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黎默的心情变得怪怪的，说不清为什么。
“迟先生很希望他变富有吗？”黎默轻声问。
“嗯。这样他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在外奔波，也能活得从容一些，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了。”迟昱面对着黎默，真心祝愿他的玩家能够生活幸福。
黎默触及到他的眼神，明知道迟先生说的是另一个人，眼里的温柔也所属“某人”，他却忍不住贪恋迟先生的温柔，像小偷一样，默默将这句祝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真羡慕啊。
黎默握着那瓶迟先生给他买的矿泉水，温热的掌心覆在冰冷的瓶身上，很浅地笑了笑。
“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只要知道迟先生对他有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了。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就像自己一样。
心脏软软的[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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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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