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后，各贵女也卸下规矩，从容了许多，各自找交好的人聚在一处。这次赏春宴，几个尚宫也用了心思，在睡莲池旁设了好几处地方，供参宴的人玩乐。
外头的日头渐渐升起，贵女们不愿顶着日头走动，就在阁内分了几处坐着，男席那边的世家子弟倒是有不少结伴出了门。
有胆大的贵女已经拉着伴凑到窗边去看那些世家子弟在外头做什么。边看边低声交语笑着。
皇后走后，不少贵女走上前和孟九安还有南康叙话，孟九安噙着笑和她们说着话。直到洪秀秀过来。洪秀秀正是南康要相看的定远大将军长子的妹妹，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又自幼习武的原因，一贯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和那些贵女也处不来，她一来，那些贵女就散开了。
洪秀秀来之前就听说南康要相看她亲哥，她皱着眉头。
“你母妃怎么会看上我哥，我哥之前随我父亲在边关，才刚回京，就被你母妃瞧上了。只不过，嫁给我哥也挺好的，咱俩关系这么好，我母亲也喜欢你，你嫁到我家肯定不用担心婆媳还有姑嫂关系，我们都会向着你的。我和你说……我哥……”
洪秀秀和南康凑在一起说些她哥哥幼时的糗事，孟九安分着心神在关注四周的情况，名义上这赏春宴是她在主持，自然不能出岔子。
贵女们大多是五六个在一处，少的也有两三个，但偏僻角落的一处桌上，只有一个女郎孤零零坐着，瞧着周边也没人和她搭话。
“那桌上坐的是哪家的女郎？”
孟九安问，洪秀秀和南康也侧过头瞄了一眼。南康摇头，瞧着脸生她并不认识。
“新调任上京的户部侍郎吴家的。”
洪秀秀道。
“原来是她。”
是那个和殷礼文定亲的户部侍郎吴家的女郎。洪秀秀去参加别人家的宴席时见过，可那时吴家女郎身边可是有不少人的，不像如今冷冷清清。
“她怎么会一个人坐着？”
户部侍郎家的，不在南康的社交圈子内，正常来说，今日赏春宴的帖子他们家本也分不到。
这些世家贵女的把戏，洪秀秀见多了，也一向看不惯。
“她啊，也挺可怜的，去年就及笄了，家里一直没给她定亲就是想回京找个好夫婿，结果回来后前脚一个李良白，后头摊上了一个殷礼文。永昌伯府的爵位到不了殷礼文身上就已经要被收回了，殷礼文文不成武不就，又天天和沈朝厮混在一处，将来即便永昌伯顶着老脸给他求个门荫，那最多也就正五品。眼下她家因为和永昌伯府定亲，得罪了李家。这些时日她父亲在户部估计也不好过。那些女郎，想来趋利避害，这都躲着她呢。”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地位就是靠父亲或者夫婿给的，所以女郎在挑选夫婿时才都想方设法想嫁高门，像南康这样的，本身出身就在皇家，母妃又想的开，才会选择低嫁。
孟九安起身：“你们先聊着，我去同那吴家娘子说说话。”
宴席上，除了南康外，最瞩目的也就是孟九安。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人眼中。看见孟九安朝着吴家女郎走去，都面色怪异。
“我能在这坐下吗？”
吴笑语本想着安安静静坐到赏春宴结束，没成想会有人来找她说话。她抬眼，看到孟九安含笑站在她身侧，她不紧不慢起身。
“自然可以，如果孟姑娘不嫌弃我这冷清的话。”
孟九安欣然落座。
“我是孟九安，不知姐姐名讳。”
刚孟九安随着皇后进来时，周边议论声就四起，吴笑语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入宫前，父亲千叮万嘱要处好关系的明义侯府长女。
“妹妹叫我笑语就行。”
“笑语姐姐初到上京城，大概还不认识上京城里的女郎。可惜我平日也不太出府，认识的女郎也不算多。无法一一给姐姐引见了。要不，姐姐随我一道去我那桌坐坐？”
吴笑语也不扭捏：“好啊。”
对于随孟九安一起来的吴笑语，南康和洪秀秀也是以礼相待的。只是孟九安还没坐下，就有内侍来报，外头有贵女发生了争执。
“那笑语姐姐就托给你们两了，可别欺负人。我先去外头瞧瞧。”
大多贵女都在阁内呆着，出来走动的大多是别有心思想寻机会见见那些世家子弟的。孟九安三言两语就让两个贵女化了干戈，但她不放心，还是使了两个内侍盯着她们。
再回去时，就看到洪秀秀正拉着吴笑语说话，孟九安站在她身后她丝毫没有察觉。
“笑语，你这么好，配殷礼文太可惜了。你若不愿嫁他，我出宫便替你揍一顿，揍到他不敢娶你。”
洪秀秀心直口快，全然忘了这婚事可不是两家自己定的，是明丰帝赐婚。
吴笑语摸了摸手腕的手镯，笑笑：“其实他挺好的。”
“笑语姐姐，秀秀说的话可不假，如果说殷公子在上京城有怕的人，除了他爹之外应该就是秀秀了。”
孟九安走上前打趣道。
洪秀秀这才注意到孟九安回来了。吴笑语有些好奇：“此话怎讲。”
南康接过话茬：“这就说来话长了。”
洪秀秀自边关长大，使得一手好鞭子。后来随母回京，遇到当街纵马的一群世家子弟，嫉恶如仇的洪秀秀从马车里钻出来就是一人一鞭子给抽下了马，其中就有殷礼文，殷礼文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腿。将养了许久，放话不会放过洪秀秀，可是奈何身手不如人。每一次都是被洪秀秀用鞭子抽的落荒而逃。
“你如果真嫁给他，我到时候送一根鞭子给你。保准殷礼文看了对你服服帖帖。”
洪秀秀豪爽霸气，孟九安和南康只当没听到，默默低头喝茶。
吴笑语却极喜欢洪秀秀这种性子。
“那我可记着了，或许到时还得请教请教你怎么用呢。”
丝毫不扭捏的吴笑语极对洪秀秀的胃口，她开始给吴笑语传授如何用武力来制约夫君，尤其是对付殷礼文的，她经验丰富。见孟九安和南康出神，就敲了敲桌子。
“你们都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我说的这些你们也要学着些。”
孟九安和南康对视一眼：“好好好，我们听。”
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宴上都备好了席，女席这边安安静静用餐，男席那边却喝好声不断。细细听着，好像是在作诗。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个内侍趁着上菜的功夫，往吴笑语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吴笑语展开一看，脸微微一红。
“九安妹妹。”
孟九安侧头：“嗯？怎么了？”
吴笑语把手中的纸条递给孟九安看，竟是殷礼文约她相见。
吴笑语脸上透着娇羞。
“九安妹妹可陪我走一趟吗？虽然我们定亲了，但孤男寡女相见总是不妥。”
洪秀秀不大喜欢殷礼文，见了怕是会动手。南康身份尊贵，对她淡淡的，席上也只有孟九安能陪她走一趟了。
寻常这种事，孟九安不愿意参和，但看吴笑语很为难的样子，还是点头应了。
借着去更衣的理由，孟九安带着吴笑语离席了。接触下来，孟九安瞧着吴笑语也不是胆小会被吓病的人。
“听说姐姐前些日子病了，可都好全了？”
吴笑语摇头，苦涩一笑：“我也同妹妹说实话，前些日子我并没病。只是父亲让我借着病了的理由避开沈小公爷和李公子的事。”
李良白被打断腿，只有吴笑语在一侧。不管她怎么说，结果不是得罪李府就是得罪定北国公府。但如果借口昏迷不醒，那便能明哲保身。未曾想，出现了一个殷礼文，吴家最后还是躲不过，得罪了户部尚书府。
孟九安能听出吴笑语言语中的无奈，只能宽慰她：“殷公子为人仗义，率真。其实也是不错的。”
吴笑语点头，她知道。殷礼文在国清寺后山看到她被吓哭时，手足无措从怀里掏帕子。最后帕子没找到，便扯着衣袖就给她擦泪。但他一点都不知道收力，擦得她脸生疼。还有爬她院墙时，看到她父亲在她院里时，那惊愕慌张的神情。如果不是她点头，父亲是不会去宫里告这个状的。涉及到女子名声，进宫告这个状结果如何，她父亲怎会不清楚。父亲小心谨慎一辈子，结果为了她，搭上了自己的仕途。
殷礼文约的地点并不远，就在睡莲池的东南角位置。不是什么隐密位置，四周没有遮挡。
不知是不是她们来的太早，并没有见到殷礼文的身影。孟九安陪着吴笑语说着话等着。突然听到砰一声，一个巨物砸进水池的声音。
她们二人急忙回头，只看到不远处桥下的水面泛着涟漪，一个身影在水面浮浮沉沉。
是有人掉下水了？
“啊，殷公子掉下水了。快来人啊。”
一道尖利的内侍声音响起。
吴笑语抓住了孟九安的手，神色慌张。
“是殷礼文掉进去了吗？”
孟九安按住吴笑语慌乱的手。
“别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为了赏春宴，睡莲池旁布了不少内侍和侍卫。
可那内侍扯着嗓子喊了许久，都没见到人来。孟九安站着岸边眼看着池子里的身影慢慢下沉。吴笑语更是手都在发颤。
孟九安环顾四周远只远看到一个内侍朝他们这个方向匆匆走来。
还没等那内侍走到她跟前，身后又是“咚”一声，吴笑语捂嘴惊呼一声。
孟九安回头看，一道玄黑色的身影跳下了池子，正在往殷礼文的方向游去。
孟九安心下一松，想让内侍也下去帮帮忙，刚转头却看到那内侍直冲冲朝着吴笑语的方向跑去，她下意识就拉了一把吴笑语，下一刻她就被猛地一撞，整个人往池子里摔去。
池水瞬间将孟九安包裹，池水堵住了她的口鼻，她透不过气。周身都是冰冷的池水，她慌乱扑腾着，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下沉。她睁不开眼，看不见周身的环境。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慌。
她隐约听到吴笑语的叫喊声：“九安妹妹。”
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池水，她今日衣裙重，发髻也重。孟九安觉得自己今日大概会死在这池中了，几下扑腾她就觉得全身脱力，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可也许是老天还不想收她，正当她打算放松身体想试试能不能浮起来时，她的腰被人环住，随后她贴在一个硬朗的胸膛上，向上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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