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张开小嘴,惊道:“孙伯母病了?严重吗?”
“依信上说,应该有些严重。”姜虚语气沉重。
姜瑶的心思有些乱。
欧阳酸菜的生母孙氏是欧阳霸气的发妻,性格直爽泼辣。
姜瑶自幼丧母,姜虚公务繁忙,极少回家一次,偌大的姜府经常一片萧条。
如此环境,年幼的小姑娘自然待不住,因此她三天两头地前往热闹的欧阳府寻找好友欧阳酸菜一同玩耍。
一来二去,姜瑶就和欧阳酸菜的父母熟稔起来,欧阳霸气和孙氏都很喜爱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孙氏可怜这个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故待她如对自己的女儿一般,给予她如同母亲般的关怀。
姜瑶没少受孙氏的照顾。
对于这个伯母,姜瑶可是喜欢得紧。
而今得知孙伯母生重病的消息,姜瑶怎能不心烦意乱,忐忑不安?
“不用准备了,现在就走!”小姑娘拉着父亲的手,火急火燎地往书房外跑。
姜虚被拽着一边跑一边急急说道:“哎哎哎,你这姑娘,慌什么,咱们还没备礼呢!”
……
欧阳府,桃李院内的一间卧房里,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药坐在床沿,满眼心疼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憔悴妇人。
“媳妇,吃药了。”男子轻声唤道。
妇人睁眼,艰难地坐起。
兴许是脱离了温暖的床被,妇人刚一坐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子连忙放下药碗,缓缓地抚摸着妇人的后背。
待妇人咳嗽止住,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努力堆起温柔的笑容,端着药碗,用小勺子装了一勺药,送到妇人嘴边。
妇人看了男子一眼,有气无力道:“我自己来吧,这么大个人了,怎好意思让人喂着吃药?”
男子微微皱眉道:“媳妇,别逞强!你都这样了,还是我喂着吃罢。”
“我怎样?欧阳霸气你可别咒我,我现在好得很,神采奕奕着呢,这点小病还不能把我老孙怎么样!”妇人笑骂着用手敲了汉子一下,试图掩盖脸上的病态。
欧阳霸气赶紧点头哈腰赔罪,“是是是,我媳妇身体好着呢,这点小病确实奈何不得你。不过媳妇……”
男子转颜正色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却从未服侍过你,这样不好。日后咱俩换换,由我来照顾你,今儿就开个头,让我喂你吃药罢。”
孙氏凝视了欧阳霸气半晌,笑了笑,吐出一个字:“好。”
满脸胡渣的汉子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执着装满药的小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妇人的嘴里。
行事一向干脆的孙氏没有做小女人之态,一口饮尽。
而往日粗心大意的欧阳霸气因为此时破天荒的一丝不苟,可就没孙氏这般爽快了,节奏慢了太多。
孙氏是个急性子,喝酒都是一碗一碗的干,最受不得的就是慢。
但是在这间小屋里,她很配合,欧阳霸气喂多少,她喝多少,神色也没有不耐。
药碗过了许久才见底,可欧阳霸气仍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毕竟这是难得的和媳妇相处的时光啊……
药一喝完,孙氏就赶他出去,说是喜欢素静,若无事,不许再进门打扰她。
欧阳霸气已然习惯,自觉地退出卧房。在门口,他吩咐几个丫鬟好生候着,一有风吹草动赶紧进屋照顾她们的夫人。
昏暗的房子里,孙氏拿着手帕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止,虚弱的妇人移开手帕,看着其上的殷红血迹叹了口气。
其实哪里是偏爱安谧啊,只是不想欧阳霸气看见她这个样子,提心吊胆罢了。
门口还未退走的欧阳霸气听见咳嗽声,心如刀割。
相处了几十年,他哪会不知孙氏的心思?
依稀记得许多年前,还是边关守卒,一年仅可探亲三次的欧阳霸气,每次一回到家看到的媳妇并非是一脸欢喜相,反倒是满面的嫌弃。
孙氏总说:“你回来作甚?搞得家里又不能清净了!”
而在暗地里,她又默默地将做活好几月才攒下来的铜钱,换成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临行时,孙氏从不会像别家媳妇那样,嘱咐丈夫万事小心,她只会说:“快给老娘滚!”
似乎一点都不关心随时都会命丧战场的夫君的安危。
可在夜里,不知是谁以为他睡熟,摸着粗糙身体上的一道道伤痕,呜呜哭个不停?
欧阳霸气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这个媳妇啊……
得知姜瑶父女的到来,欧阳酸菜眉开眼笑,一蹦一跳地将二人迎入正厅。
路上,姜虚问小姑娘:“你母亲好些了吗?”
“谢姜伯伯关心。”欧阳酸菜嘻嘻笑道:“听我爹说,娘亲她好多了呢!”
姜虚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姜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挽着欧阳酸菜的手,问:“欧阳,能带我去看看孙伯母吗?”
欧阳酸菜面露为难之色,“这恐怕不行,我爹说娘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宜见人,就连我最近也才见过我娘几次呢!”
听见此言,姜虚刚刚舒展开来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不见外人可以理解,怎的连自家人也不见了?
就算需要静养,有家人陪伴也总好过身旁空无一人吧。
看来孙氏的情况远没有小姑娘说的那么简单。
在正厅坐了片刻,欧阳霸气来了。
他一过来,就面带歉意说:“内子抱恙,需独自休养,恕不能见客,还望首辅大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姜虚笑着摇头,“在下冒昧前来,叨扰了欧阳将军和孙夫人,应是我致歉才是。”
两个客套一番,相视哈哈大笑。
姜虚起身,重重地敲击着欧阳霸气的后背,笑道:“你这老小子跟我客气什么。”
“此言差矣。”欧阳霸气道:“皇帝老儿上次训斥我说太过无礼不好,就算是再亲密的人,有些礼节还是必不可少的。我说我不懂礼节,就向他请教了一番,现在这不是学以致用了吗?”
“行了行了。”姜虚摆了摆手,笑道:“你那德性我还不清楚?该怎样就怎样,你要是真的懂礼那还能叫欧阳霸气?”
“还是姜兄弟懂我,哈哈。”欧阳霸气大笑着一掌拍在姜虚的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姜虚捂着肩膀眯眼道:“轻点轻点,身子骨要散啰。”
欧阳酸菜翻了个白眼,凑到欧阳霸气身旁,道:“爹你注意一点,姜伯伯是读书人,身子骨不如你这个粗人硬朗。要是你把瑶儿她爹拍坏了,你的女儿就要受苦咯。”
“我爹没那么脆弱,欧阳伯伯你放心大胆地拍,没事的。”姜瑶跟着欧阳酸菜过来,笑道。
姜虚指着女儿,嗔骂道:“你这姑娘啊,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爹哦。”
姜瑶吐了吐小舌头,闪到一边。
姜虚示意随行的侍卫搬来一个箱子,他站在箱子旁,负手笑道:“孙夫人虽说没看成,但能对夫人有所帮助的药我带来了不少,也算是不虚此行。”
欧阳霸气瞧了箱子一眼,“姜兄真是费心了,可你此行注定是白跑一趟,内子的病情好转,怕是用不上这些药了。不过姜兄能来,兄弟我还是很开心的。”
“用不上最好。”姜虚笑道。
欧阳霸气突然对欧阳酸菜说:“酸菜,你带着瑶儿去我们家菜香园逛逛,我与你姜伯伯有事相商。”
“那我们去玩啦。”欧阳霸气话音刚落,欧阳酸菜便拉着姜瑶跑得没了影儿。
她早就不想待在正厅里了,听两个大人谈天无聊得要死。
待两个生气勃勃的小姑娘消失不见,屋内的中年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收敛笑容。
“孙夫人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吧。”姜虚轻声说道。
欧阳霸气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姜兄啊,内子这病……”
他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兄,你将你女儿完全蒙在鼓里,真的好吗?”
“唉,非是不愿,实是不能。”欧阳霸气闭眼长叹,满脸的无奈,“我那媳妇的性格想必姜兄也知晓一二,她啊,打定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就连我也没告诉。不过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早已知根知底,尽管她不让医师言明其病情,可我依然明了她的状况,也只有酸菜这个乐天的姑娘才会傻傻地去相信她娘没事。”
欧阳霸气顿了顿,道:“内子知道我心知肚明,就是不许我表现出来,因为不愿看到我担心的模样。她更不许我告诉酸菜,她希望酸菜依旧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以她的急脾气我若不照做,只怕一天都撑不过去,故我不得不陪她演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虚低声道。
“我得在家照顾内子,几日后的春猎怕是没法去了。酸菜在家越久,便越是容易露馅,所以这春猎她是非去不可,届时还请姜兄照料一下我这傻女儿。”
“这倒是小事,不过欧阳兄。”姜虚正色道:“待酸菜知晓实情之后,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欧阳霸气涩然一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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