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石室入口处停下,那压抑的、仿佛无数人含混低语的念诵声却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潮水般漫溢进来,填充了这方狭小空间的每一寸空气。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古老的、蛮荒的韵律,让人心神不宁,仿佛有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谢沉和池焰蜷缩在角落的杂物堆后,借着麻布破洞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视。
进来的是三个人。他们都穿着与普通居民无异的粗布衣服,但脸上没有覆盖青铜面具,而是用一种深色的、带着奇异光泽的颜料,在额头和脸颊上绘制了繁复的纹路,那些纹路扭曲盘旋,最终都指向了他们的耳朵,仿佛要将所有声音都吸纳进去。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普通居民的空洞,也不是守卫的冰冷,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与肃穆。
为首者是一个身形干瘦、颧骨高耸的老者,他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的青铜盆,盆内盛放着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中散发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人手持一束正在燃烧的、散发出怪异甜腻气味的黑色线香,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三个与祭坛上一模一样的、嘴巴被缝死的布娃娃。
他们径直走到圆形祭坛前,对祭坛上早已准备好的物品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仪式的一部分背景。持香者将黑色线香插入祭坛边缘预留的孔洞中,那股甜腻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更加浓烈。捧娃娃者则将三个新带来的娃娃,与原有的三个并排放在一起。
为首的绘面老者将青铜盆缓缓放置在祭坛中央。他抬起头,仰望着石室顶部那尊扭曲的、正在发出低沉嗡鸣的青铜耳朵,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复杂表情。
他张开嘴,喉咙剧烈地起伏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属于人类语言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高亢、更加扭曲的、仿佛直接从他灵魂深处榨取出的无声呐喊的“形状”,融入到那弥漫石室的低沉念诵声中。他身后的两人也同时做出了类似的举动,三人的面部肌肉因极致的用力而扭曲,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们在与那“神”沟通,还是在向它献上自己的“静默”?
谢沉感到一阵恶心,那无形的念诵声仿佛带着重量,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旁边的池焰更是脸色惨白,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会因为恐惧而发出一点声响。
绘面老者停止了那无声的呐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蘸入青铜盆中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然后,他开始在祭坛上,以那些布娃娃为中心,绘制更加复杂、扭曲的符号。每一笔落下,那青铜耳朵的嗡鸣声似乎就轻微地加剧一分,仿佛得到了滋养。
当最后一个符号绘制完成,老者退后一步。他示意捧娃娃的那人上前。
那人恭敬地拿起祭坛上的一个布娃娃——正是谢沉之前在外面找到的那种小号娃娃。他双手捧着娃娃,将其高举过头顶,正对着那青铜耳朵。
老者的口中再次开始那无声的念诵,节奏变得更加急促、疯狂。
突然,那被举起的布娃娃,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缝死的嘴巴部位的线头疯狂扭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挣扎、冲撞!比之前在地下溶洞和废墟中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凄厉的啜泣声、哀嚎声、尖叫声,如同实质的针芒,狠狠刺向谢沉和池焰的脑海。
那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无数破碎、痛苦、绝望的情绪和记忆的混合物,是被剥夺、被污染、被禁锢的“声音”在最后湮灭前的疯狂反扑。
池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痛苦地抱住了头。谢沉也是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都要被那些狂暴的“声音残渣”撕裂。
祭坛前,那捧着娃娃的人身体也在剧烈颤抖,但他依旧死死地高举着娃娃,脸上的绘面纹路在黑色线香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绘面老者眼中狂热更甚,他猛地将手再次伸入青铜盆,掬起一捧粘稠的液体,朝着那剧烈挣扎的娃娃,以及它正对着的青铜耳朵,狠狠泼洒过去。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泼洒出的血液,在接触到娃娃和空中无形的“声音”波动时,竟然像是被某种力量蒸发了一般,化作一片淡红色的血雾,迅速被那青铜耳朵吸纳进去。
娃娃的挣扎瞬间减弱,那刺耳的、混乱的“声音残渣”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吞噬,迅速低落、消失。
娃娃恢复了死寂,仿佛里面的一切都被彻底“净化”或者说……“消化”掉了。
持娃娃的人如同虚脱般放下手臂,将那个变得“安静”的娃娃恭敬地放回祭坛。然后,他拿起了第二个娃娃。
仪式在重复。
谢沉死死盯着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明白了。“耳室之血,可暂安神怒”——用鲜血作为媒介,强行安抚、压制那些即将暴动的、痛苦的“声音残渣”,将它们喂给那贪婪的“伪神”,换取短暂的平静。
这根本不是什么净化,而是更加残酷的献祭,用生命的力量,来暂时填补那伪神永无止境的饥渴。
那些被缝嘴的娃娃,就是承载这些“声音残渣”的容器,也是献祭的“祭品”本身。
看着第二个娃娃在血雾中沉寂下去,谢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第三个娃娃之后呢,仪式是否会结束,还是会有新的“祭品”被带上来?他们躲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他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池焰,又看向祭坛上那个尚未被“处理”的、他带来的小布娃娃。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轻轻碰了碰池焰,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用手指极其缓慢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划写:
“我出去。吸引注意。你找机会,抢那个娃娃。”
他指向祭坛上,自己带来的那个。
池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
谢沉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耳朵,示意自己经历过惩罚,或许对那种“声音”攻击有稍强一点的抵抗力。然后,他再次用力点了点那个娃娃。
“关键。” 他写下最后两个字。
就在这时,第二个娃娃的“净化”完成了。绘面老者将目光投向了祭坛上的第三个娃娃——谢沉带来的那个。
没有时间犹豫了。
就在那持娃娃者伸手即将触碰到那个娃娃的瞬间——
谢沉猛地从杂物堆后站了起来。
他动作幅度很大,故意踢倒了旁边一个废弃的木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实实在在的物理声音,在这充满了无形念诵和嗡鸣的石室里,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协调,仿佛一块巨石砸入了粘稠的泥潭。
祭坛前的三人浑身剧震,那持续不断的无声念诵戛然而止。他们霍然转头,三双绘制着诡异纹路的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被打断神圣仪式的滔天怒火,齐刷刷地钉在了谢沉身上。
为首的绘面老者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野兽般的、压抑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谢沉。
机会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谢沉吸引的这一刻,池焰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勇气,如同灵巧的狸猫般从杂物堆另一侧窜出,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祭坛,目标直指那个尚未被碰触的、谢沉带来的布娃娃!
“呃啊!”(饿就去吃饭。嗯对)
绘面老者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二个人,他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依旧没有清晰字句),干瘦的手掌带着一股腥风,直接朝着池焰抓去!
谢沉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几乎在池焰动身的同一时间,他也向前冲去,不是攻击老者,而是猛地撞向那个手持线香的人。
“砰!”
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线香脱手飞出,火星四溅。石室内怪异甜腻的气味顿时一乱。
混乱之中,池焰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个布娃娃,她一把将其抓起,紧紧攥在手里
“走!”谢沉对着池焰大吼一声,同时抓起祭坛上那个盛放血液的青铜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尊悬挂的、仍在嗡鸣的青铜耳朵泼了过去。
他没有泼人,而是泼向了那个“神”的象征。
“嗤啦啦——!”
更加剧烈的反应发生了,暗红的血液与青铜耳朵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大片大片的血雾,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亵渎,整个石室都仿佛随之震动起来。
绘面老者和他剩下的那个同伴发出了痛苦的嘶嚎,仿佛那血液泼洒在耳朵上,也同时灼伤了他们的灵魂!他们抱着头,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快跑!”
谢沉拉起刚刚得手、惊魂未定的池焰,不顾一切地冲向石室的入口。
身后,是绘面老者暴怒的、无声的咆哮,是那青铜耳朵发出的、越来越尖锐混乱的嗡鸣,是整个石室仿佛都在崩塌的剧烈震动。
两人冲出石室入口,重新回到那片破败的废墟之上,甚至来不及推动石板重新掩住入口,便沿着来时的路,发足狂奔。
他们不知道那仪式被中断、那“神”的象征被亵渎会引发什么后果,他们只知道,必须立刻逃离这里,远离那些陷入疯狂的绘面者,远离那座发出不详尖鸣的石室。
手中的那个布娃娃,在奔跑中似乎又开始微微发热,仿佛里面被禁锢的东西,因为外界的剧变而再次开始不安地躁动。
而远处,那台巨大的青铜机械,发出的不再仅仅是“咔嚓”声,而是夹杂了更多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即将断裂的恐怖异响,如同这座失语镇垂死的哀鸣,回荡在铅灰色的天穹之下。
有没有人能带我打王者 我不行了 卡星耀上不去嗯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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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语镇-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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