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两人的身边悄然溜过，颜枿被贺闻沁的体温烘得潮热，但还是舍不得推开一点，直到贺闻沁直起身，扶着他的肩膀轻缓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抱歉。”
颜枿还有些没回过神，根本没懂贺闻沁在抱歉什么，只是下意识回了句：“没关系。”
贺闻沁拽着颜枿的一半，带着他往外面自己停车的地方走，“来帮我拿点东西。”
颜枿顺从地跟着贺闻沁抬腿往出走，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贺哥，你抽烟了吗？”
贺闻沁偏头闻了下自己领口，“闻到了？”
“嗯，有一点。”
“抱歉，是不熏到了。”
“没有，很好闻。”话刚说出口，颜枿就醒过神来，慌忙补充道：“不是，我意思是没有熏到。”
贺闻沁看着他笑了一下，颜枿有些紧张地去攥衣摆，结果抓到了贺闻沁拽自己衣摆的手，又连忙抽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悬着手看向贺闻沁，贺闻沁没有说什么，反而撇过头去看向一边，颜枿心跳顿了一下，半握着拳放下了手。
贺闻沁抿了抿嘴角，压住控制不住的笑意，招呼颜枿：“来，你拿着这个就好。”
颜枿接过一小盒点心呆了呆，抬眼看贺闻沁，就见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大兜菜，两大兜水果，还有三个礼盒。
“贺哥，你，你带太多东西了。”颜枿想要帮他拎一个，被贺闻沁避过去了，只勉强再拿到一个轻飘飘的礼盒。
“毕竟第一次拜访，空手不好，我也没买很贵重的东西，就一些吃的而已。”贺闻沁拎起剩下的所有东西，跟颜枿上楼，“就当我是来蹭饭的。”
“那也很破费。”
“那你让阿姨一会儿多给我炒俩菜就行了。”
“你其实就算不拿东西也没什么的。”
“那行，改天你去我家也蹭一顿饭，什么也不用带就好。”
颜枿看了他一眼，贺闻沁嘴角挂着不明显的坏笑，颜枿低下头看着一阶一阶升高的台阶，说：“好吧，我懂了，不过下次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还可以再来吗？”
“可以。”
低细的声音在空荡老旧的楼道间回荡出震耳欲聋之声。
贺闻沁落后颜枿半步，看着颜枿毛茸茸的后脑和纤长白皙的脖颈，又瞥见四周斑驳脱落的墙壁，喉间有些干涩。
颜枿听着时而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的回音，那个让贺闻沁烦恼的人，是谁呢？他摸了摸胸口，酸酸涨涨的，像是被浸泡在了今天的暴雨中一样。
朋友，真是一个亲近又充满距离的词。
——
颜枿带着贺闻沁到家里时，唐毓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唐毓珍没怎么在意地扫了眼玄关处视线就又回到了电视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吗芽芽？”
“嗯！”
等颜枿带着贺闻沁走进客厅时，贺闻沁对着沙发上的唐毓珍喊了声“阿姨好”，唐毓珍这才主意打到颜枿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唐毓珍紧忙起身，“哎，你好。”表情略有些奇怪地朝向颜枿问：“这是？”
颜枿把贺闻沁手里的东西帮着放下，没回头，“我朋友。”
贺闻沁腾出手后转身正式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贺闻沁，打扰您了。上午送颜枿回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就没和您问好，请见谅。正好这会儿我办完事路过这边，就不请自来向您赔个罪。”
“没事没事，什么罪不罪的，既然是芽芽的朋友，你想来就来，不用这么见外。”唐毓珍瞧着高高大大容貌英俊的贺闻沁，又瞥了眼旁边乖乖巧巧的颜枿，嘴角挂着淡笑，“来，先坐，阿姨也不知道你今天来，没准备什么，你俩先坐着，我出去买点菜跟水果。”
“妈，贺哥带了。”颜枿指了指餐桌上的大包小包。
“哎唷，怎么还拿了这么多东西。”
“不多，阿姨您就当我带的是来蹭饭的伙食费。”
唐毓珍看着他笑叹了下，“那行，阿姨今天尽量让你不白来。快去先跟颜颜坐那儿去，我给你们洗水果。”
“妈，我来吧。”
“不用不用，”唐毓珍推着颜枿，“你跟小贺就坐那去，洗个水果很快就好了。”
唐毓珍洗好了水果端过来，见那两人就干坐着也不说话，会意一笑，分别塞给他俩一人一个李子。“小贺跟芽芽是同学吗？”
“不是，我比颜颜大几岁，已经上班了。”
“这样啊，那——”唐毓珍看见贺闻沁咬了口李子后面色一变，又看了眼面旁边不改色吃李子的颜枿，“是酸吗？”
贺闻沁囫囵咽下，歉意地笑了笑，“是有点，我没挑水果的经验，没想到看着好看味道这么差。”
“不酸啊。”颜枿歪头疑惑地看着贺闻沁和他妈，又咬了一口尝味，“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贺闻沁当颜枿是为了安慰他这样说的，顿觉欣慰道：“颜颜，吃不了别勉强，我自己也觉得不好吃。”
“贺哥，是不你拿的那个比较酸啊，我这个真的没有很酸。”
唐毓珍挑起一个，“我尝尝。”咬了一口，“嗯……是有点。”
“啊，是我的味觉出问题了吗？”
唐毓珍拿过贺闻沁手里的李子放到桌上，给他拿了小叉子让他吃苹果，“小贺，吃不了就不吃了，或许这个合芽芽口味，不用管他，你吃苹果，苹果甜。”
“我也要吃苹果。”颜枿咬着李子看唐毓珍。
“也没不要你吃啊。”说着叉了一块递给颜枿。
颜枿朝她笑了笑，接过叉子。吃完手里的酸李子，一边吃苹果一边又拿起了一颗李子。
贺闻沁在一旁观察着，颜枿和母亲的关系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两个人自然而然的相处细节，是没法伪装的。那颜枿为什么还会长成如此缺爱的模样呢？
贺闻沁不解，但在见到唐毓后，他也为自己擅自的揣测感到惭愧。
傍晚的时候，唐毓珍在厨房忙活着，颜枿跟贺闻沁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根本无心在意电视内容，局促不安地各自心猿意马。
颜枿本来是跟着唐毓珍进厨房准备帮她洗菜择菜的，但贺闻沁一个人待在客厅有些无所事事的尴尬，也进了厨房帮忙。但总共才六十平的家，厨房待两个人都转不过身，更别说两个高挺的男人一起跟着挤进来了，唐毓珍索性把两个人都撵出去看电视了。
贺闻沁看了眼时间，都七点多了，但自从他进颜枿家起，就只看见了颜枿的母亲，这会儿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见两人提说颜枿的父亲，今天本来就是周六，就算是周末要上班的工种，晚饭时间也该回来了吧，而且家里似乎并没有除了颜枿以外的男人生活的痕迹。
他撇头看向专注盯着电视机的颜枿，恬静的侧颜，纤长的睫毛像是蝶翼扑扇，他不再无端四散自己的脑洞去揣测颜枿的家庭结构，转过脸重新看向电视，或许等不来颜枿自己的袒露，但他可以自己去探寻。
颜枿盯着电视里的人物来回切换，根本没看进去一点内容，仿佛后知后觉到现在才从白天那个拥抱里回神，贺闻沁不仅送他回家还来他家做客了，而且，还抱了他，可那句抱歉是什么意思呢？是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吗，那那个困扰着贺闻沁的可怜又自私的人是在说自己吗？
他偷瞄了贺闻沁一眼，贺闻沁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神色严肃地看着电视，冷硬的脸部线条在光影中棱角更加分明，手臂环抱在胸前，指尖敲打着胳膊，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是在思考烦恼着什么。颜枿收回了视线，手指搅弄着衣摆，如果真的是他给贺闻沁带去了烦扰，该怎么办呢？
等饭菜端上桌时，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下次再来玩昂？”唐毓珍和颜枿送贺闻沁出门。
“好嘞阿姨。你们就别出来了，这会儿外面有点凉，我自己下去就行。”
“妈，你进去吧，我下楼去送就好，别着凉了。”颜枿跟着贺闻沁换鞋。
贺闻沁把颜枿拽起来，“你也别下去了，这几天本来就身体不适，也别吹风了。”他朝颜枿身后的唐毓珍示意了下，跟两人说：“我走了昂，改天还得来再尝尝阿姨的手艺。”
“下次给阿姨提前说声。”
“行，快进去吧。”贺闻沁挥了挥手，接过颜枿递过来的那把他早上刚给颜枿的伞下了楼。
——
颜枿收好画后，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顶灯的光线在视线里一瞬朦胧又一瞬清晰。
他翻身趴在床上，探身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方形的礼物盒，墨蓝色，盒盖上装饰着宝蓝色的缎带，颜枿盘腿坐了起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小装饰品，但和外面卖的那些小巧精致的摆件又有些不同。
颜枿拎起一个快半个巴掌大的竹编铃铛，垂于眼前，这是父亲在他刚上初中那年送给他的，盒子了其它大大小小的小玩意都是父亲自己做的。
父亲喜欢自己做些手工艺品逗母亲开心，自从有了他后，父亲每次都会做双份的，他和母亲各一个。
之前这个竹编铃铛他是挂在床头的，剩下的小玩意摆在书桌上，但自从父。亲去世他和母亲搬家后，这些都被他收起来了。他怕母亲睹物思人伤心，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颜枿将铃铛再次挂在了床头。
月初清明节的时候，他跟母亲去给父亲扫墓，母亲站在墓碑前的落寞孤寂让他愧疚增生。他逃避了七年了，也让母亲孤独了七年。
那天起，他想通了一些事，决定常回家陪陪母亲。
看到母亲重新拿起画笔，算是意外之喜，母亲或许真的放下了，但他暂时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解脱，不过他还是觉得轻松了些，至少他可以坦然面对母亲了。
而且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虽然他还不知该怎么爱另一个人，但那个人是很好的人，只是在那个人身边待着，他也觉得开心。
那个人手心和怀抱的温度和父亲的很像，都是那种让人很安心的温暖。
他还不会爱他，但他愿意爱他。
颜枿手指拨弄过床头的铃铛。
他可以去学习爱他。
·
贺闻沁：嘿，可以跟着颜颜回家了。
颜枿：哎，他是觉得我烦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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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初次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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