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乐安挂断和蒋仲勋的电话，平静下来以后，心里还是冒出很多疑问，尤其是严旭家的那个WiFi密码，让他越想越是疑窦丛生。他干脆直接赶回蒋家，再一次跟蒋仲勋当面对峙：“你已经拿到他钱包里的照片，就应该猜到了他的想法，难道还推测不出严旭家的WiFi密码么？姐姐和霖表姐的生日而已，几年前你就能在我的手机里装监控，严旭家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到你，你为什么还让我去呢？”谢乐安皱着眉，“没跟我说实话。”
还没等到蒋仲勋的回应，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谢姝打开门进来，她看到谢乐安有点惊讶：“你这两天经常回来啊？要不干脆搬回来住吧。”
这是谢乐安在知道童年往事后，第一次见谢姝，他一时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只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
“什么事？”蒋仲勋问谢姝。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谢姝笑着进来。她下班以后发现今天弟弟又来了，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就跑过来看看，因为上次谢乐安回来，没和她碰面。
蒋仲勋冲谢姝招招手，谢乐安看见姐姐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紧挨这蒋仲勋。“你们聊什么呢？以前可没见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她看看谢乐安，又看看蒋仲勋，有点疑惑地问。
“我和乐安确实没什么共同的兴趣，能谈到一起的话题，只有你啊。”只有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谢乐安才能看到蒋仲勋的这种亲密的微笑。他看到表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拂过姐姐的头发，停留在她的脖颈后面，似乎轻轻地捏了一下。谢乐安一开始只觉得那是表哥和姐姐表示亲昵的方式，但他看到谢姝低下头，发了一会儿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再抬头的时候，表情就变了。
“你来干什么？”她突然站了起来，硬邦邦地问谢乐安。
谢乐安愣了一下，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情绪变化这么大，刚刚还笑语盈盈的，突然就变得冷面冰霜的样子。“我来找表哥，呃，有点事情.....”没等他说完，谢姝厉声打断他：“你当初不是说这里让你窒息，所以离家出走了吗？回来做什么？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到你！”
谢乐安呆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蒋仲勋，但蒋仲勋只是饶有兴味地在看谢姝，又看了一眼谢乐安，似乎在说：“很有趣是吧？”
“姐，你怎么了？”谢乐安试探着问，想要拉谢姝的手臂，被谢姝反手抽在了手背上，发出响亮地“啪”的一声。这一下抽得很重，让谢乐安又惊又痛。谢姝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直接离开了书房。蒋仲勋在她身后问：“你去哪儿？”
“去练拳。”谢姝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姐她怎么了？”谢乐安生气了，他盯着蒋仲勋，“你做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谢姝为什么需要催眠，才能回答问题？”蒋仲勋没有回答谢乐安，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问完以后，他看着谢乐安等了两秒，他似乎也知道谢乐安没有答案，便接着说：“她的主人格已经把童年的记忆都屏蔽了。如果你在她清醒的时候问她，她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主人格？你在说什么？”谢乐安不明白蒋仲勋的话是什么意思。
“人格分裂，这是谢姝目前的症状。”蒋仲勋耐心地解释，“据我的观察，她在主人格之外，分离出了两个人格，一个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非常暴力。另一个人格，”蒋仲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也很特别。这两种人格都和主人格迥异，但是她们都保有儿童时期的记忆，可是主人格没有。”
“这些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谢乐安惊异地问。
“应该是在谢姝高中的时候，你姑姑那个时候来见过她一次。从那天以后，她慢慢地变成这样的。”蒋仲勋说。
“怎么又跟我姑姑有关？发生什么了？”谢乐安焦急地问。
“谢招娣是来通知谢姝，她和她女儿都不准备再追究严旭的事情。”蒋仲勋说着，走到他的书桌旁边，打开了电脑，“我的猜测是谢姝一直和你霖表姐有联系，可能是想把严旭绳之以法。但是你表姐考上大学以后放弃了。这件事情对谢姝的刺激，可能比童年的经历更重，毕竟这是来自同伴的背叛。”蒋仲勋非常理性地阐述了他对谢姝病情的观点，但这只让谢乐安觉得更加烦躁。
“我姐高中开始就不正常了，怪不得之后我们总是吵架！”他说着，突然上前抓住蒋仲勋的衣领，愤怒地盯着他，“从高中到现在都快十年了，你早就知道她不正常，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关心我姐的病？你根本就没想真的治好她！”
蒋仲勋把谢乐安的手从身上拽下来，然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电脑屏幕上一闪，出现的是谢姝在地下室的健身房里打拳的身影。“谢姝的暴力人格有点不受控制，这个时候我得看着她。”蒋仲勋解释了一下，就坐到书桌后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的看着谢乐安。
“我真的是厌恶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谢乐安咬着牙说，“好像其他人都是小丑一样。你tmd就是一个猥琐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就是想把我姐当成禁脔吗？”
蒋仲勋扯了一下嘴角：“我一开始确实没打算治疗她，我只是好奇曾经发生了什么造成了她现在的状态，然后调查了一下。而你呢？你又做过什么？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吗？你也见过她梦游的样子，可你问过为什么吗？”
谢乐安哽住了，他确实不曾关注姐姐的异常情况。那个时候他沉浸在少年的叛逆期里，只是自怨自艾着没有人再关心他。谢姝和蒋仲勋的事情，他发现了以后，也只觉得很反感和恶心。他内心深处甚至想过是姐姐要攀附蒋家，才会和蒋仲勋纠缠在一起。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谢姝经常梦游的事情。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疏忽，只能抓住蒋仲勋的问题批判：“你调查出真相，就应该报警把那个人渣抓起来，然后给谢姝治病，而不是一直拖到今天，让她的情况越来越糟！”
“对我来说，谢姝很好。”蒋仲勋口吻加重，缓缓地说，“她人格分裂也好，梦游也罢，我都喜欢。你呢？什么样的谢姝才是符合你期待的姐姐？”他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看着谢乐安，目光中带着点讽刺，“况且，你确定把罪犯绳之以法，就能解决谢姝的问题吗？”
“你在说什么？难道最重要的不是把严旭抓起来吗？”谢乐安双手撑在书桌上喊道，“而且你觉得我姐很好，那是因为你自己就不正常，她的状况需要专业的治疗！”可是他的心里乱了。他不想承认自己心中的惶恐，内心深处，他也想过，也许姐姐的问题根源，来自于自己。但是谢乐安非常抗拒这个想法，他只能把所有的愤怒归咎于人渣严旭和表哥蒋仲勋。
“什么样专业治疗？关到精神病院吗？”蒋仲勋冷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谢乐安的逃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姐也需要医生的帮助。”谢乐安焦急地说，“然后把罪魁祸首抓起来，这样我姐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我咨询过最顶尖的心理医生，谢姝的问题，只要没有对他人造成伤害，只需要慢慢疗愈就可以了。”蒋仲勋冷冷地说，“你我对于正常的认知不同，不必强求。”
“你就是个变态，还想把我姐也搞成变态！”谢乐安有点抓狂，但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既然认为我姐的状态没问题，就没必要告诉我这些事，所以，还发生了什么？”
蒋仲勋看了谢乐安一眼，带着些赞许：“还不错，总算不是完全的脑袋空空。”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里面的谢姝在疯狂地击打沙袋，“谢姝的暴力人格逐渐开始不受控了，不管她正常与否，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等等，什么叫不受控？”谢乐安问。
“谢姝曾经有三起袭击行为。”
蒋仲勋的话让谢乐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惊慌地问蒋仲勋：“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发生在人格分裂后的那几年。”蒋仲勋地声音依然很稳定，“具体情况我以后告诉你。不要慌，我都处理好了，她不会有事。但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出手越来越重的话，有一天出了人命就不好收拾了。”
蒋仲勋的冷静的态度，抚平了谢乐安乱跳地心。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还是又吓了他一跳：“上次咱们在警局见到的肖烨警官，他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得格外小心。”
“那个肖警官知道什么了？”他连忙问。
“他没有证据，现在应该只是在怀疑，”蒋仲勋说，“但是如果谢姝再出手的话，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让我帮忙去抓严旭？”
“这只是我的猜测，抓住严旭能缓解她的症状。但是，”蒋仲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谢乐安，“让你参与进来，还有别的作用。”
谢乐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心里隐约有点感觉到蒋仲勋的意思。
“你的自私是无意识的，我能理解，除了人性本身，也跟你从小周围大人的态度有关。”蒋仲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你健康成长到今天的代价就是谢姝今天的状态。为了帮助她脱离这种状态，你愿意付出什么呢？”蒋仲勋盯着谢乐安，“你之前说过，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谢乐安深吸一口气：“你想让我杀了严旭吗？我可以！”
蒋仲勋轻笑了一下：“不，你不需要这么做，这样反而会增加谢姝的心理负担。”他又看了一眼监控，从谢乐安的角度，他看不到姐姐在做什么，只能看到蒋仲勋的表情舒缓下来了，温柔地看着屏幕。谢乐安想，或许表哥对姐姐的感情是真的，尽管谢乐安接受不了。以前因为反感，他只能逃离，现在他依旧反感，却只能忍耐。
“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谢乐安严肃的对蒋仲勋说。
“什么？”蒋仲勋抬了一下眉毛
“我姐必须得到专业的治疗，你不能阻拦，如果她以后能恢复正常，你也不可以再插手她的人生。”谢乐安说，“否则的话，我就自己行动！”
“没问题，”蒋仲勋伸出手，“合作愉快。”
谢乐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表哥的手。蒋仲勋的手意外地干燥且温暖，跟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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