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落胎红尤氏说贞洁

这日阿暖练舞过后,洗了澡懒懒的就半卧在床上看闲书,不一时就迷迷瞪瞪睡了,锦绣轻手轻脚的过来给阿暖盖上桃红绫子被就拉着锦书走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嘱咐锦书坐在美人靠上守着阿暖,她去外头街上给阿暖买樱桃吃去,顺道给她买几斤山核桃来炒着吃。

锦书一听又有核桃吃立马露出憨憨的笑来,忙不迭的点头,让她守着她就寸步不离像个圆墩墩的门神。

楼下的杏花落了满院子,雪绒花滚着一颗红绣球正自己玩的开心,锦书呆呆看着忽的就听见前头传来吵闹声,她抬着脑袋望过去也只看见一片屋脊,不一会儿就见紫绫跑了来,惊的雪绒花撇下红绣球就往树上跳。

锦书连忙堵在楼梯口不让紫绫上来。

紫绫急得了不得,“你这傻子快让开,寿哥儿死了,三娘滚到大娘子怀里撒泼把大娘子的身子弄掉了,大郎不在家,家里现在能做主的只有大姑娘了。”

“不让,姑娘睡觉。”

“起开!”紫绫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扒拉不开锦书心里一急就气哭了。

“锦书,让她进来。”

听见屋里阿暖的声音锦书立马挪开圆墩墩的身体,“进吧。”

紫绫忙跑进屋,绕过紫檀木架子芙蕖八幅缎子缂丝大围屏,看见阿暖坐在床上正自己穿鞋就哭道:“大姑娘您快救救大娘子去,三娘疯了,甘心要治死大娘子呀。”

“还不快服侍我穿衣,把搭在屏风上那莲青云锦褙子拿来。”

紫绫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心里没那么慌了,服侍阿暖穿好褙子又忙忙的道:“大娘子见红了,红绫已经吩咐管家寻韩大夫去了。”

阿暖“嗯”了一声,面色沉静,走起路来却要紫绫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会儿子,花含媚还鬓歪钗横坐在台矶上哭呢,抱着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衣领子敞开着,露出雪白的半个胸脯来,果真是疯了的模样。

蓝艳奴由冬梅推着正坐在葡萄架下镇场子,一时让人去外头把玉琼楼找来,一时又赶紧让人去烧热水,一时又呵斥丫头们不要慌。

她见阿暖来了就呵斥紫绫,“你把姑娘找来是什么意思,她能知道什么,吓出个好歹来把你剁成几截子也不够赔的,等大郎回来我定要告诉去。”

阿暖便道:“二娘,我娘如何了?”

蓝艳奴沉着脸道:“这不是你能问的,你既来了也是你的孝心,就呆在我身边什么也别问只看着便罢了。”

阿暖道:“我知道二娘是为我好的意思,我且看着。”

阿暖看一眼花含媚又问,“寿哥儿去了?”

蓝艳奴叹气,“去了,她就疯了,死活夺不下来,谁过去她就咬谁跟条疯狗一样。”

阿暖就闷声道:“怎么就找上我娘了,她若怨恨也该怨恨我,怎么不到后头找我偿命去。”

花含媚听见了只装听不见,抱着孩子嚎啕起来,“我苦命的孩儿啊,娘也跟你去了吧。”

阿暖听着从正房里传出的尤氏痛苦的呻\\吟,两手交握在一起捏的肤色泛白,心中又愧又急又怕,禁不住道:“早和你说寿哥儿受不住独参汤的燥热,你现在哭给谁看,若说寿哥儿早产体弱因我而起,却是死在你自己手里的。”

花含媚听不得这话,立马大哭起来,“寿哥儿,你把娘也带走吧,你那个治死你的姐姐又想弄死娘啊,娘活不成了。”

阿暖听着烦,满心里想下个命令让人把她叉出去,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谨慎,时刻提醒自己她不再是福寿公主了,她只是个小小商户人家的女孩儿。

寿哥儿死了,这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好人顿顿吃人身肉桂都受用不了,何况是那么小一个早产的孩子。这个花含媚不信她的倒也罢了,怎么连大夫的话也不听,只当别人都想害她的孩子,玉琼楼不给买她就让孙奶妈偷着去买,只觉人身肉桂是好东西,多多的吃就能把寿哥儿先天的不足都补上似的,却最终害死了他。

现如今她的命根子死了她就疯了,不找阿暖偏偏找上怀了孩子的尤氏撒泼,不过是打着她儿子死了也不让别人生下儿子的主意。

此一刻抓乱发鬓,摔断钗环,袒胸露乳,不过装疯罢了。

蓝艳奴知道,阿暖知道,故此都不怎么理会她,只等男主子回家再行处置之事。

没一会儿红绫提着个马桶哭着出来了,阿暖要去看时被蓝艳奴一把抓住抱在怀里,抚弄着她的背脊安抚道:“这个孩子和咱们家没缘,你在后头不怎么知道前头的事我却知道,自打怀上这个孩子你娘也受了大罪了,整日的吐,把苦水都吐出来了,怀相不稳,一日三惊,要我说,没了倒好,是福不是祸也未可知,让你娘好生保养身子才是长命之法。”

阿暖心中有愧便哭道:“我不该气她,她若有个万一,我的罪孽有七分。”

“胡说,与你有什么相干!”蓝艳奴轻打了一下阿暖的头,“你娘啊,她是自误了,你还小不懂这些,我只愿你一世都不懂才好。”

“二娘是什么意思?”

蓝艳奴见她两眼懵懂便也红了眼睛,勉力一笑,抚摸着她玉润无暇的小脸哄道:“好孩子,我听着说你娘罚你抄书呢,抄完了不曾?”

阿暖连忙爬起来站好,“我这就抄去,抄完了哄她高兴,我再也不气她了。”

说完就往后头跑去。

玉琼楼是管家有禄在端恪长公主府找回来的,他到家时月亮都爬上树梢了,廊檐上挂着几盏气死风灯,树影婆娑,全家都静悄悄的。

玉琼楼先去房里见了尤氏,哭着出来就去了东厢楼上,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巴掌声和花含媚要死要活的撒泼声,把个“我儿子也死了,你的千金宝贝儿治死的”这话恨不能喊得左邻右舍都让听见。

玉琼楼恨的牙痒,但他自来不是折磨妇人的汉子,打出那一巴掌也是因为恨极了,对付花含媚这种放得下脸撒泼,掰的弯骨头跪舔的粉头,他毫无办法,只禁足了事。

又去尤氏床前哭道:“只当是我前世欠了她的,今生都还她便罢了。”

尤氏没了孩子反倒看开了,抱着他的头哄道:“不干她的事,是我没福儿。”

夫妻俩抱头哭了一场,尤氏便说自己屋里腌臜让他往二娘屋里歇着去,玉琼楼没去,亲捧了药碗茶盏服侍一夜。

尤氏终究疼他,第二夜便不要他服侍了,只说他服侍不好还把她弄疼了,不如红绫,他这才去了。

阿暖为着哄尤氏高兴,熬了三个日夜把十遍《贤媛集》抄完就忙忙的拿了过去。

堂上静悄悄的,紫绫坐在里间门旁的圈椅上打盹,阿暖没惊动她,掀开大红撒花软帘走了进去,到得跟前两手捧着抄写的厚厚一沓纸就吃了一惊,两眼一酸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怎么就瘦的这个样了呢?”

“还做这劳什子做什么!”阿暖把纸胡乱往床前的茶几上一扔就忙忙的要去夺尤氏手里的红肚兜。

尤氏把肚兜放到床里面不让阿暖夺了去,笑道:“姑娘到底肯和我说话了,还当你从此就不要我这个娘了呢,阿弥陀佛。”

阿暖看着她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闻着从她被窝里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儿哭个不住,“我、我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去!”

“别去……”尤氏话没说完就歪倒在床上,阿暖连忙去扶她,忙道:“好好好,我不去就是。”

“你坐着,咱娘俩好生说会儿话。”

阿暖连忙坐正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来。

尤氏就轻轻把阿暖揽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轻轻抚弄,“我的事儿不与任何人相干的,那日她也没挨着我的身子,不过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我心里知道那孩子终究是留不住的。”

贴着尤氏的心窝,阿暖仿佛忽然能体会到她的悲伤似的,但她并不懂尤氏因何悲伤便道:“娘,你好生养着,爹在家时就撵他去二娘那里睡,你别操心他,保重身子为是。”

尤氏把阿暖的脸压在自己怀里,望着床帐子里挂的那副双飞雁就落下泪来,嘴上却道:“娘已是把你爹撵走了,让你二娘操心去吧。我忘了,她和我不一样,她那样的才是有福的人,往日是娘想左了,从今往后你狠该多亲近亲近她,学她的心性品格就极好,不要学娘,娘就是个痴心妄想,心窄福薄的人。”

阿暖点点头。

尤氏便苦笑。

“姑娘,我知道我没多少日子了,你听我一句劝,姑娘家持身一定要正,我强逼着你读那些书都是为你好,娘活到如今才知道那些书的好处,原来那不是拘束委屈女子的书而是保护女子的书,更是咱们女子立身的根本和护身符,女子狠该贤惠大度,守贞如命,三从四德,三媒六娉抬进门的大妇腰杆子才直,这其中守贞为重中之重,命可以不要,贞洁不能丢。”

阿暖两条不画而黛的眉皱的紧紧的,心中虽有十分的不赞同,但此时她都克制着,只轻轻点头哄尤氏顺心如意。

尤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觉身下来了一股洪流,就忙忙推开阿暖,哄她道:“你玩去吧,把外头紫绫叫进来。”

“是。”

阿暖已经闻到那股血腥味儿了,有心想为尤氏诊脉施针又怕招来那个该死的刘老道,犹犹豫豫退避了出去。

紫绫进去,撒花帘子垂了下来,站在门外的阿暖就听见紫绫道:“这可怎么好,红绫买草纸去了还没回来。”

尤氏道:“少不得糟蹋一回东西了,箱子里有一匹白绢你去拿来裁剪了给我垫在下面吧。”

阿暖咬咬唇,两个拳头一攥一松掀帘子就又走了进去,结果惹得尤氏嗔怒,一叠声的把阿暖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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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回 落胎红尤氏说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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