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结束游戏就加入排队，大概这时候高段位排位的人不多，他们恰好又进入同一局。
这局路星野玩上单，许南枝在对面玩射手。
路星野先把对面上路杀穿，进入团战阶段时已然无敌。
这把许南枝的队友依旧不给力，只能无奈输掉比赛。
“射手单排真难，遇到对面这样的上单，根本没有操作空间。”她说，“游戏策划老师，求你看看吧，这版本没几个人想玩射手。”
直播间里，有观众已经发现和上把相同的ID。
【那两个人就是演员，在对面就厉害得要命】
【遇到主播就乱玩，想让主播掉分】
下一把，许南枝选择打野。
他们排在一队，玩的都是熟悉的位置，轻松获胜。
左洋美滋滋：“神仙队友。”
路星野说：“打野节奏不错。”
这句夸赞，着实不容易。在左洋记忆中，路星野就没有这样夸过他们的正式队友，曾经的联赛FMVP冠军打野选手。
女主播的打野确实让他们打得很舒服，她不是杀人的刺客、独领风骚的野王，而是运筹帷幄的将军，带领节奏，帮队友占据优势，吞噬对面。她愿意让资源让人头让高光，所有人都能玩得开心。
左洋意犹未尽，还想和女主播排到一起，可后面两场都没成功。
女主播多了个辅助双排，继续玩射手位的新英雄，两人没开语音，一句话不说，配合默契，上分如喝水。
女主播说：“希望每个射手都能遇到游走哥这样的队友。”
左洋正在查这个被女主播称为“游走哥”的辅助是什么来头。
“噌！”电竞椅弹开，路星野大步走出训练室。
“老大？”左洋察觉到路星野的心情又变差了。
他突然想到，这位“游走哥”擅长的英雄正好是刚刚路星野玩过的。
次日中午，许南枝打开平台准备直播，发现有平台管理员的私信，推来一个孙经理的联系方式。
大约是平台要谈新合同。
许南枝刚发出好友申请，那边秒通过。
信息如同雪花大片砸来。
【我们选手不像其他俱乐部一样住宿舍，都是单人套间，拎包入住】【视频】
【我们食堂很大，自助餐选项很多，还可以点菜】【美食.jpg】……
【休息室.jpg】【健身房.jpg】【心理咨询室.jpg】【医疗室.jpg】【ktv.jpg】……
【游戏室里有最新AR游戏设备，还有各种复古游戏机……】
这是HG还想招她加入战队？许南枝想到HG如今在联赛的情况，大概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通过乐猫平台联系，可能是因为乐猫是俱乐部赞助商之一。
屏幕上又弹出孙经理的消息。
【合同初版.pdf】
【您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商量】
许南枝点开合同，直接拖到底，看数字。
500万。
HG真舍得。据她了解，联赛内中等以上的下路位选手才有可能拿到这个年薪。普通职业选手月薪几万块不等。换做其他俱乐部，或者HG是在候选人员充足的转会期，都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新人。
而且，500万只是薪水，直播收入、商务活动收入、奖金都会另算。
许南枝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响亮。
她从没想过要当职业选手，拼命做直播是为了还钱。
两年前，为了给母亲治病掏空家中积蓄，父亲还问所有认识的人都借过钱。紧接着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人死债消，从法律上来说，许南枝不必偿还所有欠款，可她不能辜负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
500万，差不多能将欠款和利息还到七七八八，从此卸下背负的重担。
有一种即将脱困的喜悦快要冲昏她的头脑。她在输入框里打字，又删掉。
她还在上学，全国排名前十的高校，休学去打电竞，在许多人眼里都是疯了。可平稳毕业，应届生打工一年能赚多少，什么时候能赚到几百万？
只做直播，米可公司能帮她争取到500万签约费吗？很难。毕竟她的商业价值还没有经过时间验证，直播平台肯给高额签约费，是赌她的未来。
这时孙经理又发来消息：【乐猫平台也想和你谈提前续约的事，签约费大概300万。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你成为职业选手，直播收入无须给俱乐部分成，直播时长限制会很少】
300万，这是许南枝预计中的数字，不过是只做直播的情况。
直播平台为了不亏本，会和主播约定最低直播时长，有的会根据观看人数设置区间，观看人数越少，主播需要直播的时间越长，许南枝认识的不少主播每天除了睡觉就在直播。
成为职业选手后，直播时长肯定会大大减少，平台竟然也愿意给300万？许南枝怀疑平台会不会亏本。
俱乐部不参与分成更是明显的有利。一般加入公司后，直播收入要给公司抽成20%到30%，主播到手的钱就会少很多。
【诚邀您来乐猫娱乐有限公司详谈，地址：……】
约好次日下午面谈，许南枝关掉和孙经理的聊天框。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叫岳瞳的，发了条信息，【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有事想问你】。
直播了几个小时后，还没收到岳瞳的回复。
许南枝和米可聊起来。米可正在直播，回消息的速度不是很快，隔段时间才发来大片信息。
【千万别去】
【HG全是明星选手，粉丝天天打架】
【赢了不关你事，输了都是你的错，你去就是背锅位】
【你也知道有多少人歧视女玩家，他们对你会比对其他人更苛刻】
【如果打不出成绩，你的直播流量肯定要受影响】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你看看路神，个人再强也不能保证团队游戏能赢】
……
米可直播间里歌声动听，小窗中打扮成游戏角色的美少女时常低头，不少观众好奇她在干什么。超级管理员给出黄牌警告。
许南枝挺佩服米可，打字时还能把歌唱得这么好听。怕耽误米可赚钱，她回复：【不打扰你直播，回头再聊】。
做直播这行很辛苦，哪怕是米可这种顶流大主播，醒着的时间大都在直播，没什么时间处理私事。
许南枝正在纠结要不要提前下播，去研究合同。
岳瞳回消息了。
【刚睡醒】
【去哪？】
半小时后，江边，烧烤摊。
沿江灯火璀璨，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悠扬的旋律传来。
灯光从头顶照下，显得岳瞳脸颊凹陷，泪沟和法令纹很深，看上去比她的真实年纪老了十岁。
许南枝想到一年多前，岳瞳带领队伍从全国大赛打上次级联赛，是次级联赛的首支全女战队，作为队长和核心选手，那时的岳瞳风光无限。
岳瞳举了举手中啤酒，“你不喝吗？”
许南枝端起柠檬茶，和她碰了个杯，说：“有时我感觉反应不够快，不能再喝酒伤脑了。”
岳瞳一笑，咕咚咕咚将一罐喝了大半。
“先吃点东西吧。”许南枝递上新鲜出炉的烤肉。
空气中飘着孜然的香味，周围几桌的顾客正在大快朵颐。
岳瞳拿起一串，刚到嘴边就开始干呕，她擦擦嘴，说：“别点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我听米可说你好多了。”许南枝感到心口发闷。
“比之前好多了。”岳瞳又喝了口啤酒。
岳瞳在女子站队时，曾多次邀请许南枝加入。那时候，许南枝刚开始直播，满眼都是钱。而女子联赛的关注度很低，不少俱乐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她果断拒绝。
后来，许南枝看到岳瞳进入顶级联赛战队，还为她高兴过。再后来，她在新闻上得知岳瞳得了抑郁症。她联系岳瞳，没有得到回复。
提到加入电竞圈，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岳瞳。
看到岳瞳的模样后，她开始懊悔自己的莽撞，怕戳到岳瞳的伤疤。
明明是她把人叫出来的，却感到难以开口。
她看向不远处抱着吉他的歌手，装作对歌声产生了兴趣。
“想好去HG了吗？”岳瞳说。
许南枝吃惊地看向她。
“米可让我劝你别去。”岳瞳苦笑两声，“她大概觉得，你看到我这惨样，肯定就不想去了。从理智上来说，你不应该去。”
“对不起。”许南枝说。
岳瞳晃着罐子里剩下的一点啤酒，目光缓缓移动，“当年的我很天真，以为自己能战胜一切。”
“最开始没有教练，没有工资，自己贴钱打比赛。”
“打上次级联赛，终于有人愿意投资了，我们高兴疯了。结果老板反手就把战队卖掉，把我们全踢了。”
“当时我还想着我很幸运，有顶级联赛战队给我发offer。”
眼泪流到嘴角，岳瞳没接许南枝递来的纸巾，她的眼里映着灯光，闪闪烁烁。
“说是替补，连一次训练赛的机会都没有……我仿佛只是个吉祥物。”
“那时候我拼命打上国服第一，想证明我比其他男选手强，可是没用。”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岳瞳捂住脸。
许南枝咬着下唇，尝到了丝血腥味。她能听出来，岳瞳的话断断续续，有很多话没能说出口，岳瞳曾经面对的，不止这几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有什么，将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孩摧残至此？
“不是你的问题。”许南枝紧握岳瞳的手。
“我已经不打游戏了。”岳瞳说，“但我自私地，希望你去。”
她抬起头，许南枝感到她目光中的灼热。
“这条路太难了，难到我时常在想象。”
“如果有位女性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获得最有价值选手，让所有人都承认她的能力。”
“之后，那条路就会容易许多。”
岳瞳似乎还有话想说，张了张口，却没再说。
不远处的歌正好唱到最后几句：“oh，夜空中最亮的星，oh，请照亮我前行……”[注]
注：歌词引用自《夜空中最亮的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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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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