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雷渊逆鳞

卯时三刻,上清宗的晨钟撞碎最后一缕夜雾。纪凛霄站在雷池边,掌心的阴阳鱼佩仍在发烫。他望着池面倒映的主峰匾额,"替天行道"四字的鎏金已被昨夜的雨洗得发暗,露出底下斑驳的朱漆——那是血迹的颜色。

“首座,师尊唤您去紫霄殿。"小弟子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栗,"还有...刑堂刚查完,三年前失踪的三弟子...她的灵牌昨夜碎了。"

纪凛霄的指尖碾过佩上的闪电纹路。他想起叶琛玺临走时眼底的金光,那分明是佛修才有的"琉璃净光",却为何会出现在幽冥宗少宗主身上?更令他心悸的,是三弟子临终前那句"当年明明已经毁掉了"——毁掉了什么?与他和叶琛玺的灵契又有何关联?

紫霄殿内,檀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纪凛霄抬眼,只见师尊端坐在云台之上,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雷兽之力造成的灼伤。

“凛霄,"老者的声音像晒干的陈皮,"昨夜雷池之事,长老会已议决。幽冥宗竟敢在我上清宗腹地设祭坛,此等挑衅...须以血洗之。"

殿外忽然掠过阴云。纪凛霄注意到师尊案头摆着半卷《雷兽志》,书页停在"取其骨血,可镇天道"的批注处。他想起三弟子的指控,指甲不自觉掐入掌心:"弟子以为,此事另有隐情。那祭坛上的头骨,皆有上清宗灵核..."

“够了!"老者拍案而起,袖中掉出枚阴魂钉。纪凛霄瞳孔骤缩——那枚钉子的纹路,与他识海中黑衣女子颈间的坠饰分毫不差。

“明日巳时,随我去幽冥宗废墟。"师尊转身望向殿外雷云,"为师要你亲手斩下幽冥宗余孽的头颅,以祭雷池。"

话音未落,纪凛霄的识海突然炸开剧痛。他看见叶琛玺独坐在黄泉河畔,指间夹着半支燃尽的香,面前摆着七具小小的骨灰坛——坛身上分别刻着"冬冬""小满"等乳名。画面跳转,少年时期的叶琛玺正用鬼蝶磷粉修补某具傀儡,傀儡胸口藏着块碎玉,赫然是他今日丢失的剑穗。

“首座?首座!"小弟子的摇晃打断幻象。纪凛霄这才发现自己已攥碎了腰间的斩邪令牌,雷光顺着指缝游走,在青砖上烧出蜿蜒的裂痕——那裂痕竟与叶琛玺掌心的雷纹一模一样。

巳时三刻,幽冥宗废墟。

黄沙卷着纸钱灰扑面而来,纪凛霄的银发被风扯成乱絮。他望着断壁上未完成的阴阳鱼图,指尖的血珠忽然不受控地渗出,滴在鱼眼处的血珠上,竟将那半幅图补成完整的太极。

“纪首座果然守时。"

叶琛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纪凛霄抬剑劈向声源,却见对方躺在坍塌的飞檐上,晃着腿抛接酒盏:"早知道你要来,我特意给上清宗的老东西们备了份见面礼。"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纪凛霄旋身望去,只见师尊带来的弟子们正被傀儡军团包围,那些傀儡身上缠着的,竟是上清宗的制式剑穗。

“你用了生魂祭傀儡?!"纪凛霄的雷光在剑尖炸裂。

“错了,"叶琛玺指尖弹出银针,精准钉入某具傀儡的"膻中穴",傀儡轰然倒地时,露出胸腔里缩成一团的生魂——却是张孩童的脸,"这些都是被你师尊做成'人器'的凡人幼童,我不过是...帮他们换个壳子而已。"

纪凛霄的心脏猛地抽痛。他想起识海中的拨浪鼓,想起叶琛玺袖中滑落的那件凡人器物——原来那些鬼蝶不是杀戮工具,而是在超度生魂。

“看够了吗?"叶琛玺忽然跃下飞檐,阴魂灯在他颈间明灭不定,"你的好师尊当年屠我幽冥宗时,用的就是雷兽骨血炼的'天道剑'——"他抬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灼伤,"看见没?这道疤,和你师尊今早藏在绷带下的伤...是不是很像?"

天雷恰在此时劈落。纪凛霄本能地引雷护体,却见叶琛玺不躲不闪,任由雷光劈在他指尖的银针上。奇异的金光与雷光交融,在两人之间织出光网,光网中浮现金刚经残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二十年前,你师父为了坐稳掌教之位,"叶琛玺的金瞳映着雷光,"故意引雷兽入陷阱,用我母亲的阴魂灯镇压它的精魄。那雷池底下,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道赐福,而是雷兽的..."

“住口!"师尊的怒吼从废墟外传来。纪凛霄转头,看见老者持剑而来,剑身缠着的,正是三弟子口中的"天道剑"——剑柄处嵌着的,分明是半块阴阳鱼佩。

“原来您早就有另一半玉佩。"纪凛霄的声音冷得像冰,"所以才知道我与叶琛玺灵契共生,所以才故意让我来斩他...以完成雷兽祀典?"

老者的瞳孔骤缩:"你竟敢信幽冥宗的妖言!"

“是不是妖言,试试便知。"叶琛玺抬手抛出七枚骨灰坛,坛中升起七道幼童虚影。纪凛霄的雷光下意识护住虚影,却见师尊的剑竟不受控地转向,劈向最近的幼童——剑身上的雷兽骨血,正在吞噬生魂。

“当年你用雷火焚了我母亲的灵体,"叶琛玺指尖掐诀,鬼蝶突然化作金色莲花,"今天我便用这佛骨鎏金,送你去见她!"

金光与雷光在废墟中炸开。纪凛霄只觉识海剧痛,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幼年时师尊喂他服下的"洗髓丹"其实是雷兽精血,每次渡雷劫时的"天道指引"实为傀儡术,而他额间的闪电胎记...根本是被种下的咒印。

“原来我才是...祭品。"他握紧手中的半块玉佩,忽然想起叶琛玺掌心的雷纹——那不是鬼道咒印,而是雷兽血脉的另一种形态。

叶琛玺的银针穿透师尊咽喉的瞬间,纪凛霄同时挥剑斩断了自己腕间的"天道咒印"。雷光与金光交融成茧,将两人护在中央,茧外传来师尊临终前的嘶吼:"你们以为能逆天改命?雷兽血脉注定要..."

“要与鬼道共生,才能平衡天道。"纪凛霄接住叶琛玺抛来的酒盏,两人的玉佩终于合璧,废墟下传来万钧雷鸣,却不再是劫雷——而是雷兽觉醒的咆哮。

当晨光穿透云层时,幽冥宗废墟中央浮现出完整的阴阳鱼图腾。纪凛霄望着叶琛玺眼尾的蝶形咒印渐渐淡去,露出底下与他 identical 的闪电纹路;而他自己的赤眸中,不知何时已掺了金芒——那是佛修与雷兽血脉共鸣的征兆。

“现在信了?"叶琛玺擦去唇角血迹,指尖抚过合璧的玉佩,"二十年前,你我母亲用灵契换我们重生;二十年后,我们要用这双生道果...劈开这天道的裂缝。"

纪凛霄抬头,看见云层中隐约露出的雷池秘境入口。他握紧叶琛玺的手,感觉到对方掌心的雷纹正与自己的血脉共振。远处传来幼童们的笑声,那些被解救的生魂骑着鬼蝶掠过天际,在晨光中留下金色的轨迹。

“下一站,该去雷池底了。"叶琛玺抛起酒盏,酒液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线,"听说那里藏着能复活至亲的逆天道术...还有你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道符诏。"

天雷再次落下,却在触到两人的瞬间化作细雨。纪凛霄望着叶琛玺金瞳中倒映的自己,忽然发现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交叠,竟拼成了完整的雷兽与鬼蝶图腾。

他松开握住斩邪剑的手,任那柄被天道污染的法器碎成齑粉。从今往后,他的剑将是雷光与金光的共生体,他的道将是正邪之外的第三道——就像叶琛玺袖口的黄泉花与他道袍上的雷纹,看似相悖,却在阴阳鱼的流转中。

申时初刻,雷池秘境的入口在阴阳鱼佩的共鸣中缓缓开启。纪凛霄望着漩涡状的光门中翻涌的雷云,掌心与叶琛玺相触的部位传来异样的灼热——那是双生血脉在呼应秘境深处的本源之力。

“小心些,"叶琛玺将阴魂灯抛向空中,灯芯骤然爆发出九道幽光,在光门前织成往生帘幕,"二十年前母亲留下的手记里说,秘境第二层有'雷兽逆鳞阵',触之即遭万雷噬体。"

话音未落,光门内突然射出数道雷光。纪凛霄本能地旋身护住叶琛玺,却见雷光在触到他道袍的瞬间化作流萤,竟在他银发上缀出串细碎的闪电状星芒。

“看来血脉共鸣能破阵。"叶琛玺挑眉,指尖拂过纪凛霄额间胎记,金瞳里泛起狡黠的光,"不过首座大人,你这发间的雷光...倒像是给秘境之主递了拜帖。"

秘境第一层是悬浮于虚空的雷池镜像,千万道水纹中倒映着不同时空的片段:少年纪凛霄在演武场挥剑,叶琛玺在黄泉河畔修补傀儡,还有两名黑衣女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人颈间的阴魂灯与叶琛玺的别无二致。

“那是...你的母亲?"纪凛霄驻足在某道水纹前,只见画面中女子正将半块玉佩放入青铜盒,"她和我记忆中的黑衣人..."

“是孪生姐妹。"叶琛玺的声音突然低沉,"我的母亲是幽冥宗圣女,你的养母...曾是上清宗最出色的雷修。她们为了阻止天道对雷兽的吞噬,用双生血脉布下逆天之契。"

水纹突然泛起涟漪。纪凛霄看见两名女子同时抬头,目光竟穿过镜像直视着他和叶琛玺。养母抬手轻挥,某道水纹裂开缝隙,露出深处悬浮的青铜灯台——灯台上插着的,正是能唤醒雷兽的"引魂灯"。

“小心!"叶琛玺突然拽住纪凛霄手腕后退。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骤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雷渊,渊底传来千万道声音的合鸣:"献祭...血脉...天道..."

“是秘境的守阵灵。"纪凛霄握紧合璧的玉佩,雷光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流向地面,竟在虚空画出完整的雷兽图腾,"用双生血脉为引,或许能..."

“不是或许,是必须。"叶琛玺咬破指尖,在图腾中心滴下精血,"我母亲的手记里写着:'雷兽非兽,乃天道裂隙之具象。欲止雷劫,先裂天道。'"

图腾骤然亮起。纪凛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破土而出,那是被封印二十年的记忆:养母抱着他坠入雷池时,曾在他耳边低语:"凛霄,去找到与你血脉相契之人,你们的剑...要劈开这天道的茧房。"

秘境第二层的入口在雷兽图腾的眼睛处裂开。纪凛霄踏入的瞬间,漫天雷光化作液态倾泻而下,竟在他掌心凝成一把由闪电编织的剑——剑柄处缠绕着黄泉花的纹路,正是叶琛玺袖口的刺绣。

“这是...雷兽的本命剑?"叶琛玺的阴魂灯突然剧烈震颤,灯芯飘出的魂线与雷光剑共鸣,竟在空中拼出"因果"二字。

秘境深处,雷池本源之力如巨型心脏般跳动。纪凛霄看见池底沉睡着的庞然大物——那不是传统认知中的雷兽,而是由万千道劫雷拧成的光茧,茧上布满细密的裂痕,每条裂痕里都渗出黑红色的雾气。

“那是...被天道污染的雷兽精魄。"叶琛玺的声音发颤,"我母亲说,当年上清宗用生魂祭阵,将雷兽困在这光茧里,用它的血脉制造能操控天道的'雷修容器'...而你我,就是最完美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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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残意间
连载中榆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