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在短暂的政治学专业学习过程中，领悟到这样一件事。
仗着道德高地喊口号，比踏踏实实搞建设，能从大众那里骗到更多选票。
也就是，喊话很容易，实践很困难。
宋芷默默地关上了自己的银行卡账户页面。显然，在她明确传达了不回家的念头后，她家把每月定期的生活费给断了。
与没有计划随便花钱的吴懿完全相反，她严格遵照理财与记账指导，为自己积累了不小的一笔资金。没有很多，但足够在这种特殊时期为自己争取时间。先捱到研究生考试，然后再说别的。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她备考。
对于她来说，能够全心全意投身在学习里的时间，也许只剩今年这最后一年了。
所以，要更加努力才是！
“感觉芷儿这两天情绪好多了。”许莹颖还是每天陪着宋芷一起吃午饭，只要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没有提前布置任务，保研生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
“苦中作乐罢啦，”宋芷也很不好意思。每天学到几点没有定数，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只要她饿了就给莹颖发消息，叫人出来一起吃饭。但这样莹颖的时间安排就很被动，“谢谢你今天也愿意等我一起。”
“这点事情不用谢啦，我来保证你每天能和人交流。”许莹颖挥挥手，“我认识的一位学姐，考研二战上岸的。你知道她一战咋失败的吗？”
自从上次说开后，许莹颖也敢提一些别人的经历了。宋芷觉得这样很好，省得朋友与自己说话时总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她也很难受啊：“嗯？”
“因为备考时一直一个人。每天说话的机会只有政治顺口溜和食堂报菜名，导致最后面试了，她望着对面一排老师，欲语泪先流……”
“啊……那，”
“那就完蛋了呗。本来研究生就是需要抗压的品质，她这种情绪控制不了的学生，老师们当然不敢要啊。”许莹颖笑道，“反正她二战上岸了，结果是好的。这瓜你就放心吃，木鱼我替你敲。”
宋芷叼着勺子想了一会儿：“她都不跟家人联系的吗？真就完全不说话？”她自己刚跟家人闹翻，所以一下子就想到这点。
“嘛，什么样的家庭都会有的。”许莹颖点点头，对自己掌握的信息非常自信，“买股票把孩子的留学钱输没了被迫换赛道来考研的，做生意破产离婚让孩子赶紧脱离关系的……在这群考生里，区区一个不和家里打电话的，都算不上稀奇。”
“莹颖，你知道的好详细，好多。”
宋芷本意只是感慨一下，没想到许莹颖突然距离咳嗽起来：“也没有啦，不是的，随便听别人说。”
“哦呀，听别人说？”宋芷敏锐地捕捉好友的动态。许莹颖当年被流言蜚语害得不轻，现在竟然还会愿意关注别人的情况，甚至能获知别人的家庭情况，这很不寻常。
“咳咳，总而言之，只要能让你安心考试，你让我把吴懿现在绑过来都行！只是一个别人罢了！”
吴懿……宋芷只有在每天吃饭的十分钟里，才“吝啬”地使用一丁点儿脑存量来加载处理关于对方的信息。虽然说在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有人坚定地支持是件好事。但这人是前男友的话，总感觉哪里很怪异……
许莹颖小心地观察宋芷的表情：“你现在是啥想法啊。”
“嗯……搁置？”
宋芷搬出一句话：“就，不如相信后人的智慧。我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之后的我再来解决就好。”
许莹颖吐槽：“你知道这句话的另外一个版本吗？”
“？”
“叫做，我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
如果说与好友的谈话是岁月静好，吴懿那边的状况确实够得上洪水滔天。
从来不怎么着家的父亲突然想起来关心他自闭的儿子了，而且一插手就是婚姻级别的大事。
“我朋友介绍了个姑娘，你不是保研了吗？抽个空去见见。”
“不见。”吴懿啪地挂了电话。
没两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别抵触这个事情，这个年龄了，有人介绍这些是很正常——”
“啪”，吴懿手指轻点挂断键。
“铃铃铃”“对方家庭不错，我了解——”
“啪”
“铃铃铃”“那孩子也挺好看的——”
“啪”
顾一鸣看得叹为观止：“学长，为什么干脆不接呢？”
两人本来约好，顾一鸣帮吴懿分析现状，吴懿帮顾一鸣解决专业课。没想到对方父亲频繁来电，倒是让顾一鸣看了场富有节奏感的好戏。
“你说得对。”吴懿面无表情地点头。以往他可以把电话静音，但他现在不得不保持待机的状态，一个原因在于宋芷，另一个原因也在于宋芷。
如果宋芷本人需要帮助，他必须第一时间能收到消息。同样，不愿意回家乡的宋芷和家里人闹翻。宋芷已经拒绝接受宋芷家里人的信息了，如果有突发事件，他至少要成为能够传递双方消息的中转站。
所以他不能拒绝来自他父母的电话，因为这是他获取信息的必要渠道——
但这不妨碍他因为不爽疯狂挂他爸的电话。
“铃铃铃”
吴懿拿着手机准备等待两秒后挂断。
“啪”
但是对方先挂了。
他爸，给他锲而不舍地打通电话后，抢先挂断了电话。
吴懿：“……”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后两人就开始疯狂互相打电话，然后在接通的一刹那比谁挂断得快。
顾一鸣旁观，顾一鸣困惑，顾一鸣震惊。
“学长你快冷静下来啊啊啊，叔叔那边也是，你们都别闹了，啊！不是，我不是要随意评价学长的家人！但是别这样了！这样不好……”
在靠谱学弟的帮助下，这场混乱总算是终止了。
“嗯，我知道了。好的，再见。”
顾一鸣屏着呼吸，在吴懿结束通话后才小心翼翼地出声：“你们谈妥了吗？”
“嗯。”吴懿点头，“父亲想要我去相亲。”
“啊？那你最后——是答应了吗？”顾一鸣完全不想背叛任何一位朋友，即使学长和学姐已经分手，但他可不乐意为这个遮遮掩掩。
“我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阿芷一个。”吴懿肯定地回答。
顾一鸣这才敢大口喘气。
吴懿毫不留情地把这件事跑在脑后，准备继续帮学弟看课程论文。顾一鸣却无法就这么把事情略过去：“学长的决定，家里……会接受吗？”
“我不要他们来决定我娶谁，我只会娶我最爱的人。”
“但果然还是有哪里很奇怪……”顾一鸣强迫自己忽视学长发出的刺目自信，“你和宋芷学姐不是青梅竹马吗？家里不应该顺理成章地让你们在一起吗？”
吴懿奇怪地撇了顾一鸣一眼：“没人规定青梅竹马必须成婚吧？”
“……原来学长你也知道啊！”顾一鸣拳头硬了。
“我喜欢阿芷，就算没有和她一起长大，我也会喜欢她的。”吴懿突然话多起来，“我又不是因为陪伴时间最长才选择她的。对于我来说，她是她，这就够了。”
“这话别跟我说啊！”
“家里……父亲和母亲的意见似乎不同。”
“什么叫，”顾一鸣冷静下来，“似乎？”
“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我又没有阿芷的才能。”吴懿想要借助顾一鸣的信息分析能力。他这个学弟大部分时候都很愚钝，但总能在该想到的地方反应迅速。“母亲虽然满口都是‘欢迎小芷来当我儿媳妇’‘我很喜欢那孩子’之类的，但她知道我们分手后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父亲反而介绍了很多相亲对象。”
顾一鸣皱起眉头：“一方不做反应另一方却不断催促吗……”
顾一鸣心里有猜测，但他没打算说出来。
显然，学长并不在乎学姐到底能不能考上研究生。吴懿收集各省公考信息与各大小企业招聘广告时并没有避着他，顾一鸣借机也获知了很多东西。但他的父母与他的想法一定不会相同。
在年长一辈的眼里，自家孩子自然是千般好。在经济不那么发达的村镇，自家孩子一路念到研究生，那么，一个反而不是研究生的对象还能入他们的法眼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存疑的。顾一鸣并不了解吴懿学长的家庭情况，但这并不影响他意识到，学长学界之间的感情问题似乎不只是两个人目前拉扯的这些相处问题，更是两个家庭的碰撞。
吴懿学长以为他是他自己，但其实他是一个家庭用金钱、经验、人脉堆砌出来的展品。
但话又说回来，在对方家庭挑挑拣拣女孩子的时候，宋芷学姐干嘛还要贴上去受这个气呢？
原本顾一鸣也许想不到这一层，但在帮过许莹颖学姐后，他学会了从这些女孩子的角度看问题。反正两个人已经分手，理论上来说是不存在任何关系的。
也许吴懿学长看起来已经为了挽回对象很努力了，但他的努力显然还不够。
“学长。”
吴懿抬起头看他。
顾一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学姐并不是非要通过考试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学姐的价值本来就不应该由还没定数的亲家来评判。不过顾一鸣还是祈祷学姐能够顺利上岸。
幸福哪里都有。不应该只维系在一个人身上。
祝学姐好运，祝学长好运。
哎……也祝自己好运。
祝大家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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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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