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怎么还不上学去？”
“……今天，能，多给我点钱吗？”
“咋了？”
“二十块不够……早饭我出去买个包子豆浆都要五块了，午饭学校的套餐也要十块多……”
“哦，那不是还剩几块么，快去吧。”
……
宋芷惊醒，不到六点，闹钟还没响。
许是最近被家里断了生活费的缘故，老是想起过去的事情。
一遍遍地回顾自己的局促、羞恼与沮丧，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算了，宋芷摇摇头，不想这些。
最近到了考研报名确认的日子，她早早提交完成任务，避免夜长梦多。虽然照完照片后，她真的有被自己吓到。
粗大毛孔暗沉皮肤，黑眼圈挂得老长。头发乱翘毛糙，随意拿抓夹控制住。最大的问题是眼神，根本不是没光的问题。尤其是眼镜一摘，那怨气简直比鬼还重。
这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吗！
宋芷垂头丧气盯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为了通过审核而强行按捺住修图的**。
可恶！虽然踹前男友踹得一点儿都不后悔，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分手以后过得很差劲！
没有人不想让前任后悔！宋芷无声尖叫。
许莹颖也发现了宋芷的状况，她也努力用照相水平去拯救了，无奈考试照片的格式规定没能给她太多发挥空间。
“没事，只是为了通过审核……”许莹颖轻轻搭上宋芷的肩膀。她拍照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妙，事情果然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发展了。
宋芷深吸一口气，勒令自己强行坚强起来，“你说得对，只是为了审核。”
可是审核迟迟没有通过。
“正常来讲需要这么久吗。”许莹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然而说出的话无法撤回，显然给宋芷造成了压力。
宋芷咬着指甲，盯着界面发愣。
一般来讲，学校很快就会做出反应，大部分人甚至都用不了24小时。当然，由于在系统开始的第一天她就提交了照片，此时距离确认完成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宋芷告诉自己，你必须冷静，总不能让这种小事把你逼疯，不要因为张照片就差点儿破防。
不要这么脆弱，宋芷努力乐观。也许只是审核老师想休息一会儿呢。
……
“报名信息一直待审核？”
“是。”许莹颖苦恼地叼着勺子，“已经快36小时了。”
吴懿若有所思。
许莹颖警觉起来：“你可别想搞什么幺蛾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要不是为了避免你干扰芷儿，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些事。
“你那是什么表情。”许莹颖发现吴懿在用看傻瓜的方式看她。
“不，没事。”吴懿慢慢挪开眼睛，“所以你们就这么等着？”
说回正事，许莹颖立刻严肃：“总之先等够36小时，然后打电话。”
吴懿摇摇头，“直接打。”
“不至于吧，一般来讲不是都能通过吗？”许莹颖倒是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报名不成功，考研前期准备就是笑话。”吴懿拿起手机就准备行动，许莹颖倒是手忙脚乱给他按下来。
“要打也是她本人来打！你连她报名的详细情况都不知道吧。”
吴懿皱眉：“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许莹颖：好好好，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们两位都了不起。
“那也不行，你快停下。”
“不行，这种时候尤其要果断。”
“你个平时行动慢吞吞的人也知道什么叫果断？”
两人手脚齐上缠斗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吴懿不解，以他的战斗力，基本就是被许莹颖按着打。
“画蛇添足。”许莹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要是没通过你再去打电话，现在才是待审核！”
“确认期一共就四五天，你们这样等把事情都耽误了。”
“啊啊啊真是说不通了！”
吴懿突然松了劲儿，任由许莹颖夺下了手机。
许莹颖心生怀疑：“你怎么突然放弃了？”
“我想开了。”吴懿恢复了生人勿进的那副表情，缓缓站直。
实话实说，许莹颖犹豫了：“你想开了，你要结婚了？”
“我想开了，线上纠缠毫无意义——”
许莹颖开心：“对嘛。”
“我要直接去线下。”
“啊？”许莹颖的微笑凝固了。
“那么多人报名，电话不一定能快速打通，大概率需要排队等待。我直接去线下确认点，方便又快捷。”说完，吴懿转身就作势往外走。
许莹颖震惊了：“你不会觉得这样很合适吧。”
“未来人生大事，哪有什么行为合适不合适，”吴懿脚步不停，“只有行动争取。”
许莹颖傻眼了。
吴懿回头补了一句：“你们按原计划行事，有变动随时联系我。来不及的话，我提前等在那边。”
到这里，如果这是篇文学作品，男主的先见之明将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女主到时候只用等着感谢男主就行。
很可惜，现实有时候没有那么多力挽狂澜的狗血剧情。
当天晚上，宋芷就发现自己的审核顺利通过了，刚好不到36小时。
许莹颖轻飘飘给吴懿发来一句“通过了”。
许莹颖：一想到这个男的因为冲动在10月末待在外面吹冷风就好爽。
吴懿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离开了线下确认点。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很好。
在他身后，严阵以待的报考点保安松了一口气。这男的一米八大高个杵在门口，干啥也不说，问也不理，沉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报考点里的老师埋头接电话，打吧，你们都打吧，这么多人打电话搞不清楚状况。不好好看清楚专业要求和学历要求，卷死你们这群活爹。
而宋芷完全不知道这些插曲。但不妨碍她发现身旁许莹颖的乐不可支。
她投去好奇的目光，许莹颖却不愿意满足她的好奇心，
“咳，报名阶段圆满完成！没什么问题，可以安心休息啦！”许莹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宋芷被感染了好心情，有些困扰也能说出口了，“也不是完全没什么问题……”
“嗯？”
“就是，我最近总想起过去的事……”
“总有过去的熟人来敲门，”许莹颖故作深沉，“我懂。”
“噗，才没有。”宋芷乐了，“就是，对，你懂的。我国全体人民被考试重伤的一生。”
“考试带来的心理创伤，这确实不太好解决。”
“我大概，学习状态不对。”反正闺蜜已经见过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宋芷心防降低很多：“虽然考试是有点磋磨人，但我最近实在沉不下心……”
许莹颖沉默了。她认识的另一个学弟，顾一鸣，因为目标保研的原因也会一起学习。学弟也焦虑，但在阶段性的考试中，还是能看到努力汲取知识后的满足与期待。
反观宋芷，也许是考试性质不同，近期确实称得上心浮气躁。
果然还是垃圾前任害得！许莹颖捏拳。
“主要还是家里……”宋芷露出了回忆的空茫表情。
好极了，原生家庭问题，我也有啊。
许莹颖放下了拳头，加入了唉声叹气的行列。
“我就是，唉，前两天拍照，我一下就想起……”宋芷犹豫了一下，“莹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洗面奶的呢？”
“怎么突然问这个……”许莹颖本着谁参加考试谁最大原则，认真对待许莹颖的每一个问题，“不太好想，毕竟已经成为日常习惯了……也许是初中？”
“你妈妈买给你的？”
“怎么会，”许莹颖摆摆手：“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朋友送的啦。”
宋芷蔫蔫地低下头。
许莹颖看她这副锯嘴葫芦的样子哭笑不得，气又气不过，说又说不得，只好揽住对方轻轻摇晃：“哎呀芷儿，跟我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无论什么，先说说看嘛。”
“就是，”宋芷咬着下嘴唇，“初中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事情……”
“嗯嗯，什么呢？”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子上和脸上已经都是黑点点了……”
黑点点？许莹颖反应了一下，是指黑头？
“我经常忍不住想，如果有人能及时告诉我，”宋芷吸吸鼻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好了。”
许莹颖沉默地抱紧了自己的好友。
这确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许莹颖想。有人或许无法理解这个问题，但当过一段留守儿童的她大概能明白是一种什么感受。
作为父母的成年人或许是早已忘记，在成长的过程中，孩子需要什么物品或者什么指导。洗面奶只是一个小物品，不上心的大人没想到它，就像是想不到需要购买正确尺码的小背心，想不到应该定期检查孩子的牙齿。
这种想不到的原因既有漠视，也有无知。漠视是因为她的父母根本没有意识到有这个问题，而无知是因为她的父母在那个年龄根本不存在这些问题。他们过去为了填饱肚子奋斗，现在大概也顾及不到什么精神层面。
在父母那一代，尤其对于母亲来说，婚姻可能是唯一逃离原来的家庭却依然被压榨的途径；而在孩子的这一代，对于宋芷来说，她可以读书，她可以考试。
去一个更高的平台，赚取更多的生存资料，是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最好方式。
孩子好像是缺爱，其实是缺钱、缺资源、缺人生自主决定权了。
“没事儿宝贝，”许莹颖想了很多，从年龄代沟到性别议题，但她只是抱着宋芷说了一句仿佛没安慰到点子上的话，“等你考出来赚上钱想买多贵的洗面奶都行。”
希望看起来没那么咯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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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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