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发现宋芷在频繁地做某一个动作。
上初中的青少年显然会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发生一些显著的变化，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更不用说初中班里的同学，对性别知识一知半解的时期，男同学女同学会各自扎堆。因此，吴懿和宋芷明明可以在放学后朝着同一个方向回家，也要错开时间各走各的。
也许，是只隔着几米的各走各的？
毕竟宋芷的好性格让她轻松与同学打成一片，更是有知心好友相伴一起放学。吴懿即使有着令人讶异的优良成绩，也无法在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年龄段轻易获得友谊。大部分人都会被他的冷僻吓跑，即使有人愿意尝试，也会因为他的不擅交际而放弃。
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宋芷和她的好朋友在前面有说有笑，吴懿在隔着几米的后面一个人背着书包走着。
如果忽视宋芷偶尔会回头看看吴懿还在不在的话，这两个人倒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认识的关系。
不过宋芷回头确认的举动更容易让人误会，她是不是被不怀好意的人跟踪了。多亏两人穿着同样的校服，目前还没有人跳出来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
所以吴懿就在日复一日的跟随中发现，宋芷在频繁地做一个动作。
把手从肩膀的部位伸进校服里，校服上下动了动，然后手又迅速地伸出。
吴懿陷入了沉思。
是校服不合身吗？
“你在看什么。”
吴懿抬头，发现宋芷趁着他思考停下脚步，而他一边思考一边走，现在和宋芷只剩下两米的距离。
“喂，小懿你在看什么啊。”宋芷好像有点恼羞成怒，但神经大条的吴懿自然看不出来。
吴懿顿了一下，准备开口询问时，宋芷的好友打断了他。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哎！是一对嘛，果然是一对吧！”
“啊啊才不是！你别胡说！”宋芷急忙去捂好友的嘴，两人推推搡搡的继续往前走了。
吴懿失去了询问的机会，沉默着跟上。
刚刚宋芷推好友的动作幅度很大，然后就又做了一次那个动作……之前好像也是这样，做操之后。不，也有自习的时候，写一会儿字就会突然这样，难道是过敏？
吴懿回忆宋芷在小学阶段好像并没有对某种特定的布料过敏，难道是长大了会多出过敏源？
吴懿的思考一直持续到回家后的晚饭桌上。
他父亲常年在外出差，母亲做好饭，转头就看到自家儿子拿着筷子不动。
“想啥呢？”
“阿芷。”吴懿脱口而出。
吴懿母亲对这个答案没有意外，“又怎么了？”
“我发现她一直在挠肩膀，”吴懿碰了碰筷子，“校服厂家质检不过关，过敏？”
“挠肩膀？”母亲愣了两秒，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吴懿没有对神经质的笑声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知道自家母亲很喜欢戏剧性，见怪不怪。即使是别人，也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做出太激烈的情感波动反应。
吴懿等待母亲给她一个答案。
“我本来还想，告诉你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但反正都上初中了……嗯？不应该啊，我不相信你在家里没有看到过我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只是没有这个经验，所以想不到？唔说得通……”吴懿母亲自言自语起来。
“只是调整肩带而已。”吴懿母亲停下了有些调笑性质的话，耸耸肩。
“肩带。”吴懿面无表情。
“嗯，肩带。”吴懿母亲点点头。
空气沉默了两秒。
“哇，完全没有反应呢！我还想看你会不会不好意思，脸都不红一下吗？”吴懿母亲好奇凑近，“你可是盯着人家女孩子观察了这么久，太过分了！知道真相都不忏悔一下吗？”
吴懿放下了筷子：“……肩带，啊。那个肩带。”
“嗯，就是那个肩带呢。”
“原来是要调整的吗。”
“虽然质量好的会带有防滑设计，但确实是需要调整的呢。”
“频繁调整的吗。”
“一般不会很频繁，不合适的话就会一直需要把它勾回正确的位置。”
“勾回正确的位置。”
“对。”
沉默再度蔓延在厨房里。
吴懿放下筷子。
“哎？这就走了吗？”吴懿母亲没看到孩子表现出自己预想的反应，有些失望，“知道了就别盯着人家女孩子看了哈，不然就太坏了！太、坏、了！”
吴懿背着书包再度出门。
“哎你干嘛去？”
回应吴懿母亲的是关门声伴随着的“逛商店。”
……
售货员警惕地盯着在女式内衣店门口晃悠的男初中生，CPU都要烧了。
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蠢小子，她先入为主地恶意揣测，接着又良心发现，想着也有可能是被母亲拜托来购物的孩子。
只是不太稳重的毛头小子，又不是持刀行凶的歹徒，作为见多识广的售货员，她稳住，她不慌。
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售货员一个激灵：“欢迎光临——”
吴懿局促，很局促，非常局促。面对售货员的热情接待，他CPU也要爆了。
他只是装作很冷静，但心性再怎么淡漠，也架不住他现在只有十三岁。
每天在学校，有些男同学聚在一起给身体正在发育的女生起外号，他只是坐在座位上，偶尔能听到他们的窃笑声，和他们用猥琐的语气问女生们知不知道什么的声音。
他知道这样不对，不过沉默寡言本来就很容易让他也成为被孤立的对象，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阻止其他人。
他能在母亲的目光里强撑冷静，但其实他也有点害怕被售货员当做他同学那样的人。
最终是售货员先开的口：“您需要什么？”
感谢售货员的职业素养，吴懿在心底松了口气，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那个。”
售货员循着吴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您需要的码数是？”
码数。吴懿抿嘴，他对于这个词的相关联想已经被同班那群祸害污染成什么超大**罩，没有任何正常的科学知识可以提供购物经验。
售货员什么世面都见过：“或者，您给谁买？我可以估算。”
吴懿无措地把手举起又放下：“一个女生。”
当然是女生，售货员叹气，当然是女生才用得到。好心累，这单要不别做了，劝人出店门？
“身高157，体重47。”吴懿又徒劳地努力了一下，“重点是，肩带不往下滑。”
售货员重拾信心：“好的，我明白了，您可以选择这款，没有钢圈，适合小女生，而且肩带部位带有塑胶点，起到良好的固定功能！”
吴懿沉默着注视售货员举到面前的产品，喉咙滚动。
“或者这款？面料和填充垫都很轻薄，舒适度很高，肩带也可以自调节……”
吴懿后退一步。
售货员尴尬地停下推销。
吴懿把口袋里的零花钱堆在结算台上，面部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您看着配吧。”
售货员不知道是不是被脑补的青春恋爱少年心事乐到，“噗嗤”笑出了声。
……
隔天上学，吴懿一想到书包底部的不透明塑料袋子，不知所措就会涌上心头。
感谢社会，感谢学校，感谢同学，大家再怎么不道德，也没有到翻别人书包的地步。要是有人在自己书包里翻出这东西，任他解释恐怕也是百口莫辩，直接退学得了。
吴懿拿书时会碰到那个白色的袋子，塑料的噼啪声掩盖在书本的摩擦中，不为旁人知，仿佛是他胡思乱想具象的幻听。
等等好了，等放学好了，等宋芷的朋友和他们分开好了。
吴懿今天放学也跟在宋芷身后，纠结着攥着书包带子。
“明天见小松枝！”“嗯明天见！”
吴懿抬头，看着宋芷和她的朋友分开。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吧，再往前走就要进小区了，被人看见对两人都不好。吴懿模糊地意识到。
“阿芷。”
宋芷回头，她敏锐的神经发现气氛和平时不同：“小懿？”
吴懿慢吞吞地把书包背到前面来，眼睛盯着宋芷，手开始在书包里摸索。
宋芷眼睛亮了：“你要送我礼物吗！”
吴懿含糊着：“嗯——嗯。”
宋芷也不顾要保持异性所谓的距离了，凑近吴懿：“是什么？”
“呃，嗯你自己看。”吴懿把东西一递，抬头看天。
“谢谢你！我好高兴——”宋芷兴奋地脸颊微红，因为摸起来不像是什么盒子，便打开塑料袋子往里看了一眼。
吴懿预先后撤了一步。
“……”
“吴——懿——！”宋芷把袋子抡了一圈，吴懿的先见之明起了作用，刚好没让袋子打着脸。
“我可以解释！”吴懿东躲西躲，把一周的运动量在这几秒内全完成了。
“说！”宋芷额角青筋暴起。
吴懿暂且放弃了青春期男孩的高傲：“我觉得你可能需要——”
“嗯？”宋芷叉腰怒视。
吴懿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袋子：“卖东西的人说这个肩带下面有胶垫……”
宋芷愣了一下，很轻松地恍然大悟，欣喜与羞恼同时从心底涌出：“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啊！”
“我没看！”
“你就有看！”
“我真没有！”
“你就有！”
……
总而言之，吴懿发现宋芷不再频繁地做那个动作了。
真是可喜可贺。
希望有让吴懿小同学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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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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