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开始放寒假了。
好消息是终于不用早起，坏消息是每天要做饭看孩子。
尤遥早就想雇一个保姆，哪怕需要动用存款，但这都快过年了，很难在这时候找到合适的，只能先顺利度过今年再说。
今天照例陪俩小孩上了兴趣班，从外面回来时正巧是晚高峰，就地下车库到家的那一段路，已经遇到了两三个主动打招呼的邻居，只不过尤遥是顺带的，人家主要是冲着孩子。
“小雅和宸宸又去上国学课了呀？”跟她们住一栋楼的赵奶奶满脸慈祥，还从一袋柿子里掏出两个往俩小孩手里塞，“拿着吃。”
小尤雅和小尤宸声音清脆地叫了人，看着递过来的柿子连连摆手推拒，抬头向尤遥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见尤遥点头同意，才大声喊着“谢谢奶奶”，双手捧了过来。
赵奶奶满眼羡慕，边夸俩小孩乖，边跟尤遥感叹自家到了年纪却不肯结婚的孩子。
尤遥心里清楚她并不需要回答，就只出声附和着。
她不是一个喜欢和擅长社交的人，但有了小孩后，与邻居的寒暄交好似乎无可避免。每天在休闲区坐着看小孩儿，等着的妈妈奶奶们就开始自动拉家常，哪怕尤遥裹得像个蒙面大盗，但只要她是个妈妈，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能延伸展开，现在她连她住的那栋楼有个小三都知道了。
可同样的，开始不断有人明里暗里问起她的家庭情况，问的最多还是那个避开不了的问题——孩子爸爸呢？
尤遥本来是准备编一编的，可骗得了新搬来的，骗不了住久了的老人。原主从小在这小区长大，父母空难过世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有些心善的邻里可怜她的遭遇，在她浑浑噩噩那会儿还上门给她送过吃的，劝她看开点。谁能想到她刚毕业就未婚先孕一胎抱俩？自然有人好奇问过，都被原主冷着脸打发了，问不出来，久而久之，各种猜测都有。
流传最广的一种猜测是她给人骗了。因为自打有了孩子，原主的性格愈发尖锐孤僻，很少出门，基本不社交，对周围的一切冷漠疏远。邻里普遍都怀疑她是识人不清，被男人抛弃后发现怀了孕，没个长辈在身边劝，一时恋爱脑上头，稀里糊涂就成了单亲妈妈，不然怎么解释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男人？怎么解释她年纪轻轻就做出这种自断后路的决定？这种经历再加上家庭变故，性情大变也就说得通了。
尤遥不愿意塑造这种弱势的形象，只简单解释了自己没被骗，是主动选择当了妈妈。可她如今病怏怏的文气形象不具备说服力，大家嘴上应和理解，心底还是觉得她就是嘴硬，不好意思承认被抛弃罢了，那去父留子的都是女强人，哪有像她这样看起来连孩子都养不活的？这种不信具体表现在，开始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了！
“你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多辛苦啊，你看看，孩子一病，你就分身乏术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好嫁的呀！找个人一起养孩子，给孩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也给自己后半生找个依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尤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介绍的女人不死心，想仔细说说男方的条件，被尤遥打断了，直说现在没有找人的想法。女人表情讪讪。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没想到那女人找上了孩子。
那天在小区玩完回家后，两个小家伙就闷闷不乐的，尤遥一再询问，姐姐才犹豫着开口：“妈妈，你要给我们找爸爸了吗？”
尤遥严肃了表情：“是不是有人跟你们说了什么？”
弟弟瘪着嘴抢答：“军军告诉我们的，说是他妈妈说的，妈妈很快会给我们找新爸爸，有了新爸爸，就会有人保护我们，给我们买很多好吃的和玩具。”
尤遥快要被那个多事的女人气死了，她吸了两口气平复情绪，把两个孩子抱到身边圈着，跟他们耐心解释保证，让他们不要相信外人的话，要相信妈妈，妈妈做任何决定都会询问他们的意见。
两个孩子稳了心，就开始对这个以前从未谈过的话题好奇。
弟弟问：“妈妈，为什么只有我和姐姐没有爸爸？”
尤遥反问：“你们想要爸爸吗？”
两个小家伙一时被问住了，姐姐想了想，确认道：“想要就会有吗？妈妈会给我们找吗？”
弟弟也插嘴：“妈妈，我们的亲爸爸呢？”
尤遥没有立刻回答，她正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她知道两个小朋友都很聪明，家里的大小规则和要求，只要用简单的话跟她们解释清楚，他们很快就能理解并遵循，所以她已经习惯于和孩子像大人一样交流沟通，很少因为他们年纪小就敷衍搪塞，经常鼓励他们参与、表达、选择和承担结果。在涉及到亲身父亲的事上也是一样。
她说得缓慢又认真：“如果你们想见亲爸爸，明年夏天我会带你们见他，但妈妈和你们亲爸爸不一定会结婚住一起；如果你们想要爸爸，妈妈会挑一个我们三个都喜欢的，他会和我们一起生活，成为你们的新爸爸。”
这话实在是让小朋友们费解，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几个爸爸？爸爸是可以换的吗？为什么亲爸爸和新爸爸不能是同一个人？
问题一个个冒出来，妈妈的解释是那么轻松清晰：
“那咋了？你们比别的小朋友厉害多了，你们可以自己选喜欢的爸爸一起生活。”
“当然不可以随便找，你们喜欢也不可以，还要妈妈喜欢。”
“因为相爱的人才能一起生活，妈妈和你们亲爸爸还没有相爱，也许会，也许不会，还没见，所以不知道呢。”
………
一晚上下来，两个小朋友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更糊涂了，但他们脑海里现在模糊而深刻地成型了一个念头：爸爸是要挑的！只有他们三个都喜欢，新爸爸才能住进他们家！
又过了两天。
因为没有军军妈妈的联系方式，又一直没在小区休闲区碰着人，尤遥这口气始终憋着，没想到火还没发出去，事就撞上了门。
那个男人上门来相看了。
没有人提前告知她。
猫眼里看到的男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戴眼镜，有点秃，看上去有三十好几了。他说明来意，尤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她的声音一出，男人的眼睛一亮，更活泛了一些，站在门口翻来覆去地表诚意，想要和尤遥面谈，不论尤遥怎么赶，始终不肯离开。
这分明是冲她车房和财产来的！尤遥气得咬牙切齿，但她心里清楚，一个女人孤身带着两个小孩，对有些男人来说就等于是无主的，被盯上是迟早的事，也就是现在法治社会，还不敢明抢强占，但这种所谓的相亲介绍以后肯定少不了，她是能直接拒绝，就怕听不懂人话的男人冲动下朝小孩下手，那才真正叫人担心！
她得好好赚钱，住安保更好的小区，请保姆天天跟着，不给这些臭男人留一点机会！
她把人晾在外面不管，小尤雅和小尤宸却非想看看外面想做他们爸爸的叔叔长什么样子，尤遥无奈，只好轮流把崽抱起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看完后两个小孩的表情就像喝了苦药似的，姐姐皱着眉头不说话，弟弟的嘴巴已经翘得可以挂油壶了：“妈妈，我不要他做我爸爸！”
弟弟开了口，姐姐也摇着头很坚定地补充：“不要这个！绝对不可以！”
尤遥：“……放心，我的眼光还没这么差。”
半个小时过去，男人还没走。
尤遥怀疑军军妈妈已经泄露了她的日常时间安排，这时候小尤雅和小尤宸正该去上跆拳道课，这男人可能正挑这时候堵她，她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不出去。
好烦，出去就要跟不要脸的男人推拒拉扯，让小孩看着像什么样子？这种骚扰纠缠会给小孩留下阴影吧？
烦闷间手机上有微信消息进来。
宋昂。
那个帮了她两次的警官。
【尤女士你好！我是宋昂，昨天在车上发现了你落下的手套，今天我正好有空，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来吧？】
一幅手套而已，也值得他专门跑一趟。尤遥冷淡地想。
她回想起了那晚被医生误认为是夫妻时，宋昂那红得滴血的耳朵。
高大纯情的警官。一跟她说话就要脸红，甚至都不敢跟她对视，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正义、有责任心，又听话的，警官。
尤遥突然收回了拒绝的想法。
【现在，方便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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