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青费力地拿起那把大刀,崭新洁净的刀面照出林跃青纤细的身影。
这把刀有点太沉了,沉到林跃青必须双手紧握才能拿起来。
马厩里安静多了,只有几声沉闷的马蹄声,外面的人小心地往马厩里看林跃青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林跃青偏过头,看见那匹马正缓慢地走进来。
那匹马边走边发出艰难的喘息声,最后砰的一声,前蹄弯曲,跪在了地上。
马嘴大张,发出艰涩的哀鸣。
奇怪的是,林跃青没有那么害怕马蹄声了。
这是自三年前章景山纵马毁掉他的手之后,他第一次不为马蹄声而痛苦。
太奇妙了,仿佛手上这把刀寄予了林跃青无穷的力量。
林跃青甚至靠近了那匹马,
这匹马显然是一匹训练有素的良马,性情温和、极通人性。
黑马闻声抬头,他的眼睛闪着一片水光,像一对黑色的西洋珠。
它的嘴里开始发出小声的、有频率的嘶嘶声。
林跃青半蹲下来,他离这匹马更近了。
他看见黑马华丽柔顺、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毛发下,是腐烂生疮的肉。
它的肉随着呼吸起伏,身上的疮孔和里面钻出来的害虫也随之活动。
这匹马病的太重了,活着对它来说是一种折磨。
看着这匹马的眼睛,林跃青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这是一双比任何人都要清澈的眼睛。
林跃青在很多人的眼睛里都欣赏过自己的倒影,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天底下那么多的人拼命地凑近他,发疯一般地向他诉说自己的眼睛里全都是他,慌不择路地扒开自己的眼睛让他看。
然后他看了,并发现这实在是一双无聊的眼睛。
林跃青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双手抚摸上这匹马的两腮,
它病得太重了,此时下颌难以合上,嘴里不断涌出透明的唾液,林跃青却不嫌脏。
青年想,
随着双眼睛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这双眼睛,感受到了难以言表达熟悉感,进而一股无法自持的喜爱涌上心头。
林跃青凝视着这匹马,就像照镜子一样,
他看的不是一匹牲畜的眼睛,是他的眼睛,是一双痛苦、哀怨、柔和的双眼。
林跃青手指活动,他想要做点什么。
门外传来急促响亮的男声:
“跃——青——”
“跃——”
那男声戛然而止,
林跃青疑惑。
青年低头,得到了答案。
他触目就是自己染血的上衣,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鲜血像一把大火,燃烧在他身上。
林跃青感到手指黏腻不堪,
他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用脚边的麻绳把自己半毁的右手的刀柄死死绑在一起。
眼前,他的刀埋在那匹黑马的脖颈处。
它的大动脉被砍断,鲜血四溢。
林跃青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他越笑越大,笑声在马厩里回荡。
与此同时,他不知疲倦般地挥舞着手上的大刀,一下一下地向那匹马砍去。
血肉飞溅,林跃青的耳边全是刀划破肉的声音。
这匹马病得太重了,他的肌肉与血管都被各式各样的害虫蛀空,刀子连接空洞,势如破竹地砍下去。
最后一下,马头落地。
林跃青满意地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毛发。
然后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林跃青把刀抵在男人的脖子上,
他无所谓这个人是尤凌南还是章景山,
反正已经砍了一头畜生了,再把刀架在另一头畜生头上,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脖子上的刀,
他看向林跃青,发现对方双目失焦。
随即,男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林跃青的刀尖。
这个有些特殊意味的动作触到了林跃青敏感的神经,他双手脱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那把锋利的刀被绑在他的右手上,垂在身侧。
男人绕到林跃青身后,用手捂住林跃青的眼睛,趴在他耳边用暧昧的声线说道:
“猜猜老公是谁?”
“猜错了就在这里玩烂跃青,说到做到。”
“放心,这里都是执法人员,不会把跃青难堪的样子散布出去的。”
刚刚林跃青只看清了男人的脸,可惜由于脸盲没办法判断树对方是谁。
现在眼睛被对方蒙上,也没办法通过对方的衣服来判断。
可是,他为什么要听这个男人的话呢?
林跃青去摸刀柄,却扑了个空。
随即,脖颈间是冰凉的触感。
“不乖,”
“还没猜出来吗?”
男人的热气在林跃青的耳际散开,青年连脊背都在发麻。
呵,
林跃青用牙齿咬住刀刃,随即从身侧抱起马头对着身后的人砸下去。
身后的人被一击击中,林跃青趁机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抱起刀往后看,可惜鲜血模糊男人的上衣,让林跃青难以分辨男人的身份。
林跃青向前跑啊跑,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林跃青抬头,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抱住青年的男人没穿制服,他用一种夹杂着心疼与其他复杂情感的眼神看着林跃青。
然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捧起林跃青的脸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就像在为一只弄脏脸蛋的小猫清理一样。
林跃青没什么反应,就站在那里任他擦脸。
突然,青年抬起头对眼前的男人说道:
“尤凌南,你在干什么?”
林跃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尤凌南,他的嘴动得比脑子快。
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但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默认了。
林跃青眼睛一酸,用发颤的声音说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是在可怜我吗?”
“你凭什么可怜我尤凌南,我不要你的可怜!”
林跃青一边说着,一边要从尤凌南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尤凌南却死死地把他抱在怀里,美好的身体在他怀里乱撞,他却只是盯着林跃青红透的耳侧。
尤凌南想,
真可爱,坏妻子。
原来不怕人打也不怕人骂,只怕别人可怜自己。
原来羞耻心都用在这种地方了,难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翻脸无情。
既然被他发现了弱点,
以后就不许抛弃他了哦。
尤凌南亲了一口林跃青的耳尖,脸上被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尤凌南一愣,林跃青趁机从尤凌南怀抱里钻出来。
阳光下,林跃青的脸颊被晒成蔷薇色的,脸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一支像清晨盛着露珠的蔷薇。
青年长呼一口气,平静地对尤凌南说道:
“尤凌南,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必要再来缠着我了。”
尤凌南听不得这种话,他骗了林跃青,偷了几个月的幸福生活,
林跃青可以骂他打他,可以恨他怨他,
但不能想着和他划清界限。
就算是一条狗,也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尤凌南冲到林跃青面前,双手抓住林跃青的肩膀,俯首说道:
“林跃青,你玩弄完我就想跑?”
“这么急着把我赶走,是已经有下一个目标了?”
“想都别想!就算我死了也会变成你的背后灵从早到晚地缠着你,别想把我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林跃青一言不发,他想要甩开尤凌南,两个人拉扯起来。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凌南真是好兴致,”
“不过作为长辈,还是要提醒两句的。”
“别在别人的地盘和别人的妻子拉拉扯扯的,多不好看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凌南就是天生下贱喜欢做第三者呢,对吧?”
尤凌南和林跃青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章景山微笑的脸。
尤凌南气不打一处来,
他向前大步走去,对着章景山就挥出一拳。
男人气极反笑,
听说过贼喊捉贼的,没听说过三喊捉三的。
但是,有个人拦住了尤凌南的拳头。
是程言。
程言认真地对尤凌南说道:
“尤总,就算章总在言语上又不当,您也不应该拳脚相加。”
“不论如何,打架斗殴总是不对的。”
尤凌南一拳打在了空气里,但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他不着温度地扫了章景山一眼。
章景山只是笑着道:
“小同志说得对,”
“打人是不对的,有暴力倾向的人更是完全不能作为伴侣。”
“对吧小同志?”
程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下意识地往林跃青的方向走去。
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往青年边上走。
真苦恼。
就在这时,执法人员里的小队长见状况不妙,连忙走了过来。
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二位,我们取证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尤总这边提供的证据是属实的,但更多的判决还是要进一步的调查。”
“劳烦二位配合调查,跟我走一趟吧。”
章景山知道这座马场大概率是保不下来了,
他也不在意这点钱,只是开始在大脑里思考是哪里的信息泄露出去了。
以及那管药……
章景山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对林跃青说道:
“跃青,你恨你自己吗?”
章景山没有得到回答,
但他已经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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