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床共枕整四年

洛京秋不知他心中所想之事,见他洗完澡,遂从储物戒里丢出一件干净里衣让他换上。

道成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光着脚丫爬上床,两条腿垂在床边晃悠,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洛京秋,你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吗?”

“不了。”洛京秋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不习惯与人同榻。况且,我并不需要睡眠。”

道成心里没来由地一空,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缩进了柔软的被褥里。这床铺如此温暖舒适,远比破庙里需要与老乞丐争抢的地盘要好上太多。

意识到此刻所有的安稳,都源于桌边那个看似冷漠的少年,他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明明是他先偷了人家的东西。可那人非但没有追究,还带他吃了饭,逛了道观,如今更允他睡在这样干净的床上。

这世间,怎会有人待他这样好?

夜色渐深,道成终是抵不过疲惫,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洛京秋仍踞于案前,眸光凝在燃着的红烛上,烛火如红豆,将他的眉眼晕染得柔润透亮。烛泪滚落,一滴滴坠在台底凹槽中,似是女子垂泪时滑落的胭脂痕。

其实,他说了谎。

他并非不习惯与人同睡,恰恰相反,他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初入宗门时,他年方十二,正是最怕那些神鬼志怪的年纪。偏偏有个人,爱用些骇人的鬼故事来捉弄他。

灵真峰地广人稀,他独自住在一处小院里。夜幕降临时,那些听来的恐怖故事便会在脑中纷至沓来,吓得他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敢露,几乎要在那片狭小的黑暗里窒息。

一面承受着漫漫长夜带来的恐惧煎熬,一面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恨着那个白天讲鬼故事吓他的伶舟言。

他们今天上了第一堂课,以伶舟言献花弄得他耳廓羞红为始,以伶舟言莞尔对他夸出“师妹真漂亮”气得他满脸涨红为末。

他真是讨厌极了这个行事荒唐的大师兄。可偏偏整座灵真峰上,唯有伶舟言的住处离他最近。

夜风穿过老松时发出的呜咽,如若有孤魂野鬼在窗外啜泣。摇曳的树影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一丁点声响,都让他缩在被中,脊背发凉。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最终战胜了倔强的讨厌。他披着被子,抱着枕头,狼狈不堪地跑去敲响伶舟言的房门。

伶舟言打着哈欠拉开门,问:“好师弟,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找我做什么?”

洛京秋瞪着他,一双柳眉似蹙非蹙,不忿道:“你说我找你来做什么?”

“哦对,你还没辟谷,肚子饿啦?我去小厨房给你做顿饭?”伶舟言笑盈盈地提议道。

“我不饿!”洛京秋恼道,哪有人成天想着吃?

伶舟言斜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了?”

真要说出口,洛京秋又支吾起来了:“我是、我是……”

“师弟你不会是——怕鬼吧?”伶舟言眨眨眼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诶呀诶呀,白天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我随口胡诌的,你还真信了?”

洛京秋被他气得羞愤交加,耳廓染红,跺着脚拿枕头砸他。伶舟言躲了几下就不动了,等他砸累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侧身让他进到自己屋里去。

“不逗你了,你若是怕,今后我们就一起睡。”

他虽只比洛京秋年长两岁,却已在这灵真峰上修行了七年有余,是名正言顺的大师兄,性子洒脱随和,在宗门内人缘极好,尤其得各峰女修青睐。

常有师姐师妹寻了由头来灵真峰寻他,或品茗对弈,或赏景谈天,时常能听见他那处院落传来欢快的笑语声。

起初,洛京秋只当这同榻而眠是权宜之计,想着以伶舟言这般受欢迎的程度,不出几月便会有了心悦的道侣,自己自然不便再叨扰。

谁知这一睡,竟是整整四年。

期间他不是没动过搬回去的念头。有一回他和伶舟言闹了场不同以往的矛盾,大吵一架后抱着铺盖溜回自己从前的屋子,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只见原先整洁的厢房不知何时已成了猫窝,好几只毛色油亮的灵猫惬意地趴在榻上,见了他也不怕生,慵懒地甩着尾巴。

伶舟言堵在门口,莞尔笑道:“不好意思啊师弟,忘了同你说,这屋子我早留给它们了。”

谁准他把自己房间变成猫窝的??

洛京秋听他的语气就上火,快步走过去想质问他。

结果后者自然地伸手揽过洛京秋的肩,将人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带,声音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是咱俩在床上不能聊的?”

脑袋无意间压扯到头发,旧人那臂弯的温度与话音似乎仍残留在感知深处。洛京秋倏然睁眼,将意识拽回到这间宁静的客栈客房。

同屋的孩子睡意惺忪地询问道:“师兄是谁?你梦到什么了?你刚才一直喊他。”

“没什么,你接着睡吧。”洛京秋的头依然埋在案上,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他方才居然趴在案上睡着了。

待道成再度睡了过去,洛京秋咬破指尖,在案上画下一圈鲜红的图案,阵法布下,闪过一缕红光。

他用烛剪剪去烛芯余火,离开了房间。

夜寒浸骨,洛京秋一想到那道观十有**是闹了鬼,心底便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抗拒。

可有些事,终究需要亲自去确认。

道观的地下藏着一处炼丹房,实则内分两室,一间置放丹炉,另一间则曾关押着试药的孩童。

他踩着石阶向下,湿冷的寒气自地底钻出,沿着小腿往上攀。他想起那日的光景,得知父母死讯后,他唯一的亲人还被掳去试药,强行改成那适合做炉鼎的体质。

讽刺的是,那丹玄道人见他如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兴致缺缺,未来得及对他下手,却不知自己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九阴玄体。

所谓九阴玄体,其肉身与灵力本身就是无上宝药。若以灵药熬制药浴淬炼肉身,使其容纳更多灵力,再辅以特殊功法修炼,便更易被采补。

最后只需毁其经脉,于丹田刻画符文阵法,封锁灵气、引导能量流向,一个完美的炉鼎便算大功告成。

被制成炉鼎之人经脉尽毁,无从反抗。一旦双修,丹田中充沛的灵力便尽数流向另一方,一次采不尽便多采几次,直至丹田干涸、灵力耗尽,实乃大补之物。

洛京秋为何如此清楚?

因为前世,他便是这般被炼出来的。

初入师门时,他所修功法与其他弟子无异,后来师尊却独独予他许多不同的功法,口称是只适合他的。他在宗门中常年被忽视,当真以为师尊终于肯垂青,便拼命修炼,还日日被带着浸泡各种药浴。

却从未想过,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如器皿般盛载更多灵力,方便那位真正被师尊器重的亲传弟子采补。

然而,这不过是他黑化的开端,不幸的序曲罢了。

原作中属于他的剧情多在下卷,那已是他自幽冥归来之后的故事。

洛京秋推开木门。如今的丹房正常了许多,一座分层的炉室大鼎,架子上堆着记载丹方的竹简,以及筑基丹、安神丹等基础丹药,墙根处的瓦罐里盛满炼丹的矿石材料。

架子后方,那间曾关押试药失败孩童的牢房已被闲置。他以特定手法触动机关,悄然进入了第二间密室。

浓重的土腥气扑面而来。这密室多年未曾使用,墙面血迹斑斑,地面凝结着大片暗沉污垢。

他忽感一阵晕眩,天旋地转间,视线模糊,眼前的景物竟陡然变幻。

耳畔传来呜咽之声,压抑的抽泣,痛苦的哀嚎,如魔咒般刺入耳膜,层层叠叠,不绝于耳。

那些试药后精神失常的孩童身影竟再度浮现在他的面前,他们面色青白,眼珠空洞,有的手臂如枯枝般折断,有的在地上拖行着无法站立的双腿,发出非人的呓语呻吟。

他不禁后退一步,脚踝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猛地抱住。低头看去,一个女孩正仰着脸哭喊:“大哥哥我好痛,救救我吧!”

她扬起的面容,一半苍老如耄耋老妪,另一半却仍是稚嫩童颜,含泪的大眼睛里盈满痛楚与哀求。

紧接着,她又疯狂摇头,声音变了调:“不、不要救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女孩的年纪与当年的洛绍华相仿,乱糟糟的头发扎着一侧小辫。

洛京秋头痛欲裂,被她搂住的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恰在此时,一声尖叫划破长夜,凄厉无比:“救命——”

这声呼唤如同穿透层层迷障,骤然震动了洛京秋的心神。他眸色一凛,赴死剑应声出鞘,剑光如电,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腿边女孩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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